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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8:53:43 作者: 紙落風禾
周圍的婦人睜著眼睛,連忙拉著周圍的人分享自己的驚訝,「這人莫不是當年那個連中三元的狀元郎?」
被拉著的人隨著她看過去,看清車上人後,面上立馬換上了厭惡之色,「狀元郎又怎麼樣,如今還不是被抓了,果然還是皇上聖明。」
這邊的話語吸引了更多的人討論,說得話也越來越惡毒,「當年能當上狀元說不定因為暗中舞弊呢。」
「我看也是,瞧著他年紀也不大,小小年紀就這樣了,這劣根就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
「你真別說,聽說他就是程夫人一個人辛辛苦苦給他拉扯大,小門小戶的婦人嘛,多少見識淺薄,沒有遠見,也不怪。」
「他爹呢?」其中有一個不明所以的人問。
「那誰知道,」人群中不知從哪穿出來的聲音隨意回答,後來似乎又想起什麼有湊過去。
「我上次經過程府,正好看到了從府中出來的程夫人,那長相年輕的時候妥妥美人胚子,那眼睛勾人吶,說不定這狀元郎的爹就是她勾來的……」
惡意的話語從潮水般朝程綏晏襲來,也無一不傳進他的耳中。
他靠在四四方方的角落,垂著眉眼,手搭在曲起的腿上,卻在慢慢收緊。
直到他們討論的對象轉移到了他母親的身上,少年抬起頭在人群中掃了一眼,想要找到這些誣衊她的人。
只是在抬頭一瞬間,少年人的眼中清明逐漸被迷茫取代,他找不到謾罵誣衊之人,又似乎每個人都在謾罵聲中。
卻在人群的角落中,少年的目光觸及到了一個人,如灰霧般的眸子再次聚焦,他動了動唇,最終發不出一句話來,只能低下頭,額前的碎發也正好遮掩住自己。
自父親沒有再回過家後,母親的面容明顯蒼老了許多,就連身體都每況愈下,整日吃藥保命。
他看見母親等待著他回京的喜色在一瞬間變得驚慌和不安。
面聖,問罪,入獄,封府,進京的一切都很順利。
只是他怎麼都不肯認罪。
他坐在牢獄之中想不明白,為什麼一封封相關證據的信傳進宮,皇上還會視而不見,反而降了他的罪。
少年從小住在山中,很少與外界的人接觸,就連山下的百姓也大都心思淳樸,他不懂官場的權勢,暗箭和彎繞。
後來他在獄中帶了許久,見了許多人。
終於明白,有些人不能動,有些人只是一個棋子,有的行為只是為了安撫民心敷衍了事,也就他一人當了真。
就在他以為自己要在獄中過完一生的時候,外面傳來消息,程府被封,不准任何人出入,他母親整日憂愁,一病不起深陷昏迷。
少年慌了。
低下了一向驕傲的頭顱,求著他們能不能寬宏大量網開一面,能不能讓他出去看一眼……
什麼罪,他都認。
「能不能……」
「不能。」
……
他母親終究是沒撐過去。
認了罪,接下來便是等待秋後問斬了。
忘了是哪日,或許他們那群人真真正正地觸碰到了皇上的利益,把手伸進了後宮,皇上大怒,正好借著他找的證據將人一網打盡。
一道聖旨昭告天下,他是清白的。
少年走出牢獄,跪著謝恩。
回到了滿門喪葬的程府。
路上行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說他不孝。
說他克父母。
說他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辦個案還把自己辦進去了。
說他……好多好多。
多到記不清了……
***
窗外雨絲傾斜,飄進來許多,泛起陣陣涼意,祝為錯起身將窗子關上。
一聲響,程綏晏從回憶里抽身,看著女孩還在桌前吃著東西,輕笑出聲。
「也沒什麼不能說的。」
祝為錯錯愕抬頭,她看他沉默了那麼長時間,以為是拒絕了。
程綏晏斂目抿了一口茶水,笑著用簡簡單單幾句話概括了一遍。
他說得輕鬆,祝為錯聽得也簡單,卻總感覺當年不止如此。
至少要比他口中說出來的要嚴重。
她不知道說什麼,也很少安慰人。
於是她想了想,換了公筷夾起了本來要進自己肚子裡的最後一塊糯米甜藕放在了他碗中。
「吶,你吃。」
程綏晏有些出乎意料地看了她一眼。
「很甜。」祝為錯在他不解的目光下硬生生地多加了一句。
程綏晏凝視著她,好半晌才揚起眉笑笑,拿起筷子嘗一了口,甜味在舌尖泛濫,將方才悠遠的回憶沖淡了。
他輕瞥了一眼對方嘴角殘留的糖漿,手指動了動,最終停留在原地。
他彎著眸子,略有深意地點了點頭,「確實,很甜。」
祝為錯被他深邃的目光看得臉熱,抿了抿唇,嘗到一絲甜味,反應過來後連忙拿起帕子擦了擦。
雲澤郡主覺得丟人,連筷子都放下了,皺著眉頭惱怒地看他,「不許看了。」
程綏晏沒同她計較,看她不吃了問道,「吃飽了?」
祝姑娘整理好儀容,這才勉強點了點頭,吃了那麼久,也算是徹底把前幾天沒怎麼好好吃得飯補了回來。
「吃好了我就送你回家。」
程綏晏走到她身邊,將兩串糖葫蘆塞到了她手中,將人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