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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8:53:43 作者: 紙落風禾
他教她怎麼說謊才能不被識破。
說完話轉了頭淡淡的目光穿過雨簾。
三年前離京那日也是像今天這樣的天氣,小雨潤街,浸濕了衣衫。
反觀五年前第一次進京揭榜倒是艷陽高照。
已經連中兩元的少年郎自然也是恣意驕傲的,坐在對面的茶樓之中悠然等著,少年胸有成竹,直到放榜後眾人散了這才看了一眼榜單。
果然不出所料,又是第一。
鮮少有人能連中三元,當日極為熱鬧,金殿傳臚,少年郎鮮衣怒馬,看盡繁花。
少年初入翰林院,也是初進官場,不懂其中的彎彎繞繞,只有一股愣勁,只會一股腦地往前沖。
小時候,少年的父母曾經問過自己很多次,長大後阿晏想做什麼。
正在讀書的程綏晏指著書上的一句「佌佌彼有屋,蔌蔌方有谷。民今之無祿,天夭是椓。哿矣富人,哀此惸獨!」
因為剛學會識文斷字,學會詩中意思,讀得並不習慣,慢慢將兩句詩讀完,這才仰頭看著爹爹娘親肯定道:「阿晏以後當一個護國護民的官,不死不悔。」
阿晏年紀小,看不懂父母異樣的臉色,只知道阿爹阿娘沒有不贊成,只是無奈中帶著溫柔摸了摸他的頭,鼓勵道:「那阿晏就得好好努力了。」
此後,阿爹便會經常教他讀書,教他怎麼走上這條路,教他大愛。
可是卻不曾來得及教他如何在官場上摸爬滾打,如何躲避官場的暗箭和應酬。
但少年憑著自己還算鋒利的手段逐漸上位,官職升得迅速,也惹來不少紅眼。
向來驕傲得意的少年在兩年後第一次在官場上栽了跟頭。
他被皇帝外派出京查治地方挪用府庫公款,身後還跟著一個柳家的戶部員外郎。
到了地方後少年壓著身份,不思休息,用了幾個月的時間終於將這地方複雜的官僚關係網查了個清楚,甚至與朝廷戶部關係匪淺。
少年寫完了信,揚起眉梢。
他傳信回京,就在要將人一鍋端了的時候,忘了身邊還有一個跟隨人員,京官外巡,正好是個放開腰包的好機會,也將他賣了個乾淨。
地方的官僚關係網複雜交錯,僅僅一夜之間,所有的罪責全都頂到了他的頭上。
中飽私囊,私分贓款,相互勾結庇佑,貪污享樂。
每日驛站門口都沒有一塊可以乾淨下腳的地。
少年冷眼看著這場鬧劇,他已經將所有的證據送回了京城,不過是一群跳樑小丑罷了。
忘了他等了多久,終於從京城傳了旨意。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文淵閣大學士兼左僉都御史程綏晏,承蒙皇恩浩蕩,然懈怠職責、以權謀私,大不敬宗廟社稷,現押程綏晏回京,擇日問審,欽此。」
緋衣少年跪在地上,挺直腰背,藏在袖中的雙手緊握,不肯接旨。
他沒有錯,也不曾做過這些。
這旨意,他不接。
當日下了雨,地上泥濘,衣袍落地不再乾淨。
周圍百姓見此,終於找到了讓他們生活艱難困苦的出口,一時憤恨,就連剛從街上買的菜都不要了,帶著怒氣與不堪的話語,直直扔在少年身上。
好像他是他們的殺父仇人一樣。
少年垂著目光,不發一言。
那邊頒旨的太監催促著,也不見地上的少年有什麼動作。
那太監見他仍然不動,也沒有了耐心,皇上既頒了這旨意,面前這少年無非也就是斬首的下場。
可惜是可惜了。
但哪有不接聖旨的道理,他直立在少年面前,半眯著眼睛,尖著聲音道,「程大人還是快快接旨吧,免得落了個滿門抄斬的大罪。」
雨水滴落在少年的眼睫之上,他眨動了兩下被雨水模糊了的眼睛,輕闔了雙目。
年輕溫柔的女子聲音在耳邊迴蕩。
「阿晏知道自己名字怎麼來的嗎?」
「綏,舒也,安好;是爹爹給阿晏取的,那晏呢,就是娘親取的了,想讓我們的阿晏平安喜樂,一生安樂。」
「那我也希望爹爹娘親能一生安康,一生無憂。」
「好,我們都是。」
少年遮住了灰色透亮的眸子,彎了一直不肯曲下的腰,匍匐在地,墨發垂落在地,染了一身的泥濘。
「罪臣,接旨。」
作者有話要說:
「佌佌彼有屋,蔌蔌方有谷。民今之無祿,天夭是椓。哿矣富人,哀此惸獨!」選自於《詩經·小雅·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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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造反預備時
一身緋色官袍被褪下,程綏晏低下頭配合著太監取下烏紗帽。
寒風吹徹,不堪的辱罵字字誅心。
少年只剩了一身白色的袍子,垂著眼眸一步一步地被押上了囚車。
在路途中坎坎坷坷地度過了十幾天終於回到了京城,本就因為忙於查清地方貪腐之事廢寢忘食,這十幾日鮮少吃喝,本就清瘦的少年更加消瘦。
連原本合身的袍子此時寬鬆了不少。
城門大開 ,京城熱鬧,人群簇擁,聽聞皇上抓了一個大貪官都趕過來看看,不管是為了湊熱鬧還是真的憎恨。
原是鮮衣怒馬狀元郎風光外派出京,如今卻是狼狽模樣。
當年恣意的少年狀元精緻張揚的面容在不少人眼中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