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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8:53:43 作者: 紙落風禾
黑暗中的野獸眼睛明亮,轉頭拋棄了衛遠,盯著他。
衛遠見此連忙從地上起來將程綏晏護在身下,身後猛獸狂奔,利爪抓破了他玄色的衣袍,血肉模糊。
程綏晏被抱在懷裡,看著父親蒼白的臉色,後悔又自責。
衛遠忍不住悶哼一聲,見著野獸並不打算放棄,他艱難地使出輕功帶著程綏晏飛身而起,離了樹林,回到小屋後院。
「阿爹阿爹,你沒事吧?」離了林子,程綏晏停下來看著父親的後背,不知該怎麼辦。
衛遠搖了搖頭,溫聲安慰道:「阿晏別擔心,爹爹沒事,但是這事千萬不要和娘親講好不好?」
程綏晏搖頭,語氣慌亂,「可是可是……你的傷怎麼辦?」
衛遠正要安撫地揉了揉他的頭髮,卻發現手上滿是血跡,他默默收起手,與他講起了道理,「阿晏你看,你若是與娘親說了,不僅會讓娘親擔心,還會讓她睡不著覺,阿晏放心,爹爹會自己處理好的。」
程綏晏半信半疑,見自己阿爹繼續說,「阿晏,你現在回家,幫我拿些藥和衣裳來,記得千萬不要吵醒娘親。」
他點了點頭,記著父親的話悄悄回到家,不知該拿什麼藥,乾脆把櫃中的藥瓶全都拿了出來。
回到後院,蹲在一邊幫忙,看著父親疼疼得滿頭大汗,不肯哼一聲,他抓著父親的衣袖不肯鬆手。
等到夜半,程綏晏也幫忙包紮好了傷口,衛遠整理好衣服,再三叮囑。
「阿晏,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以後也不可向娘親提及此事。」
衛遠看到自家兒子點了點頭,手上也乾淨了,這才揉了揉了程綏晏的腦袋。
「我們回家。」
這事過去許久,無人提起,也沒人發現,日子就這樣慢慢過著。
少年的時光大多是歡快的,下了學堂回家整日拿著木棍木劍耀武揚威。
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正是人嫌狗憎的時候,連路邊的野狗也要上去鬧一番。
這日少年弄了滿身灰塵也正好淋了滿頭大雨回家,手中還在甩著木棍,進了院子,才發現娘親坐在院中等著丈夫回來。
往常這個時候阿爹早就回來了,雖說也會有過夜的時候,但很少。
他看到娘親不安的神情,上前安慰,「娘親不要擔心了,阿爹說不定今夜就回來了。」
……
只是阿爹今夜沒回來,第二天,第三天,第一年,第二年,第十年都不曾再進過家門……
再也沒有聽到過那句「我們回家。」
*
程綏晏從回憶里抽身,手上一片的竹葉卻早已不是當年的葉子。
這麼算算,都十五年了,人都不在了,竹葉怎麼還能那麼茂盛?
今日雨倒是停了,太陽初升。
他從內打開了門,久違的金光灑了進來,帶著雨後的清新。
院中,少女低著頭心不在焉地攪弄著碗裡的白粥,聽見響聲連忙抬頭。
青年一身白衣,顯得雅致清冷,黑色腰封束住清瘦有力的腰身,一雙袖套縛於手臂,更是利落。
揮灑的金光環繞著他,泛著淡淡的光暈,絲毫不見昨日的頹喪。
她有些驚喜,沒想到他居然那麼快就開門了,她以為還得把自己悶幾天呢。
「程大人。」
程綏晏應了一聲,笑道:「郡主像昨日那般喚我便好。」
語氣淡淡,並非有任何不快。
祝為錯疑惑,總感覺哪裡怪怪的。
他好不容易調節好心情,她也就順著他,配合地點頭,「程亦安。」
程綏晏聞言笑了笑,沒有說話,轉身就要走。
「你去哪啊?」祝為錯好奇。
程綏晏停下腳步,「去後山,祭拜父母。」他頓了頓,「郡主可要一起?」
祝為錯猶豫了一瞬。
決定還是陪著他一起,他身體還沒好透呢,免得他過於傷心萬一昏在外面怎麼辦。
她笑著點了點頭,提著裙擺跑到了程綏晏身邊,「走吧。」
她正要走動,沒想到程綏晏卻牽住了她的手。
「後山草木多,不方便行走,拉著你免得摔倒。」他說。
祝為錯沒有拒絕,任由他牽著。
只是輕輕低下了頭,遮掩自己的不自在。
此時程綏晏也正好垂眸望著她,只堪堪見了個頭頂。
「走路別低頭,看路。」
祝為錯愣愣地跟著他,山間雜草叢生,根本分不清方向,難得程綏晏還記得路。
兩人的步子最終停在了一處小山包前,幾個月沒有管過,加之雨水充沛,長了好些青草。
程綏晏鬆開手,輕輕跪下,擦著墓碑上的灰塵,不言不語。
祝為錯一人站著看了一會,抿了抿唇,也跟著跪下。
引得程綏晏側目。
她想了一些其他的,她調查完還記得,他的母親也是在他成名之時去世的,那是他在浮沉還不滿兩年便辭官回鄉。
他那時應該還不滿二十吧。
而且那時,他母親的去世之時,她若是沒記錯的話,應該正是他在牢獄之中的時候。
雖然她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下放昭獄,但很明顯,此時絕對不會是一個問問題的好時機。
祝為錯握了握手指,轉頭看向他,深眸之中泛著些許紅,眼尾下沉,掩埋著沉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