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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8:06:47 作者: 提子多肉
    他推門的時候,動作略微一頓,但還是推開房門,邁步進去。

    宋帝是在如寢時被抓來這裡,坐在書桌後面,披散著花白的頭髮,中衣之外披了件明黃披風,早已沒有平日威風模樣。

    聽到聲音,他抬起頭,眼神出乎意料地平靜。

    趙奉安亦如平常一樣站在書桌對面,沉默看向宋帝。

    二人之間的氣場已然調換。

    片刻後,宋帝別開眼神,聲音蒼老:「仔細看看,你和你父親真是有幾分相似。」

    趙奉安雙手握緊拳,眼神綻出恨意。

    宋帝嘆了口氣,緩慢說道:「當年的事,確實是朕對不起你父親,其實朕和你父親,如果沒有這些,也許能成為很好的朋友……」

    「住口!」趙奉安忍無可忍,拔出劍對著宋帝,厲聲喝道,「你有什麼資格提及我父親!」

    宋帝知道自己落入敵人之手,今日必然沒有活路,搖了搖頭,自嘲著說:「朕做了那件事,得了這個皇位,也因此這一輩子誰都不信,就連自己兒子都防著幾分,唯一全未設防的,便是朕那個小女兒,卻未想到竟然將她交到你手上。」

    「宛兒她如今在哪裡?」宋帝抬頭問道。

    猛地聽到宋宛兒名字,趙奉安只覺得仿佛有人緊握住心臟,他抿緊薄唇,咽下從喉嚨深處泛起血腥氣。

    宋帝做了幾十年皇帝,享受了極致的權利富貴,勾心鬥角了一輩子,如今走到盡頭,卻懷念起他早就拋棄的純良。

    所以,天真善良的宛兒成了他最後的寄託。

    宋帝握住趙奉安抵著他的劍尖,緩緩起身,悽然說道:「對不起趙家的是朕,宛兒那會兒甚至還沒有出生,跟這件事沒有任何關係,你父母的命,朕來償命。只有一事相求,請你放過朕的家人,尤其是宛兒,她對你全心全意,你別為難她。」

    宋帝探究盯著趙奉安的雙眼,發現提及宛兒時,趙奉安眼中亦泛起不可自抑的痛楚,他欣慰地笑了笑,握著劍尖向前猛地一衝,犀利劍鋒立刻穿過了他的喉嚨。

    *

    在皇宮西門外,宋宛兒默然佇立,目送著趙奉安疾馳而過。

    是啊,如今趙奉安在這盛陽城已是翻雲覆雨,這皇宮也要易主姓趙了。

    她又有什麼能阻止他呢?

    唯有一命罷了!

    宋宛兒唇角露出自嘲笑意,眼見趙奉安身影沒入皇宮,她毅然轉身朝公主府方向過去。

    府中早被趙兵洗劫過,一片狼藉,空無一人。

    穿過大門和熟悉的紅柱遊廊,宋宛兒徑直去了臥房。

    屋裡也已經被翻過,門窗大開,裝著精美首飾的妝奩早就被掏空,胡亂扔在地上。

    紅紗床幃被扯下,隨著窗口吹進來的狂風舞動。

    這是她和趙奉安成親的地方,他們曾在這裡耳鬢廝磨,抵死纏綿,如今人去樓空,只留一片狼藉。

    宋宛兒將掉在地上的銅鏡拾了起來,鏡中的自己十分陌生,白皙臉蛋上髒污不堪,傷痕累累,頭髮散亂。

    突然身後傳來驚喜叫聲:「公主?」

    竟是錦寒!

    原來宋宛兒被掠走後,那些黑衣人將錦寒打暈,留在原地。

    錦寒醒來後,十分心急公主下落,自己又無計可施,只好回到公主府等候。

    趙兵打進來時,錦寒躲在府中堆放雜物的房間躲過一劫,竟然沒想到將公主等了回來。

    她幾步奔過來,見公主全身都是傷,早就淚流滿面,聲音顫抖著:「公主,您這是怎麼了?怎麼會成了這樣?受傷了嗎?」

    宋宛兒亦紅了眼眶,這是她自昨夜見到的第一個親近的人,可她已經沒有時間再一一細述,她打量著錦寒,突然露出笑容,安撫說道:「沒想到竟然還能見到你,真好!我沒事,幸好你也沒事。」

    見公主笑了,錦寒心中安定一些,她剛剛受了驚嚇,急急問道:「昨日是誰把您掠走的?剛才府中來了很多兵士,四處亂翻,還把許多人都抓走了。公主,要不咱們趕緊進宮去找皇上吧?」

    「好,我也這樣想。」宋宛兒拉著錦寒的手,輕聲說道:「這一身太狼狽了,錦寒,你再幫我梳洗一下,好不好?」

    沒有熱水,只用冷水將就著擦了擦臉。

    擦去髒污,愈發顯得白皙臉蛋上的傷痕十分醒目。

    錦寒小心翼翼地替公主擦著,心疼說道:「到底是誰這麼狠?能對公主下這樣的手,回頭讓太醫好好看看,別留了疤。」

    宋宛兒未發一眼,只是垂下眼帘,遮住眸中自嘲神色。

    待錦寒重新梳好髮髻,宋宛兒吩咐道:「將我出嫁時那套嫁衣找出來。」

    「啊?為何?」錦寒已經發現公主今日與平時十分不同,她不知公主這一夜發生了什麼,只覺得公主眉角眼梢已經完全褪去了往日的嬌俏,只是透著冷意和隱隱堅毅。

    宋宛兒在鏡中對上錦寒不解眼神,只是笑著說:「晚些再跟你解釋。」

    一件件將那件繁複嫁衣穿在身上,宋宛兒回憶起三年前,自己出嫁那天,也是這樣一件件穿起來,那會兒她心中充滿甜蜜的喜悅,她就要嫁給心儀的他了呢!

    在回到盛陽城之前,即使知道了真相,宋宛兒也未曾恨他,未曾後悔嫁給他。

    而如今,她好悔!

    這悔恨仿佛毒藥穿進她心中,蝕骨之痛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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