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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8:03:41 作者: 退戈
那時候何川舟剛上一年級,有一頭濃密的長髮, 她自己不會扎, 蓬頭垢面地到了學校, 找老師幫她梳頭。
衣服穿得也不好, 裡面的袖子蜷縮在一塊兒,外面看著歪七扭八。老師將她的衣領整理平整,讓她回教室上課。
9點多何旭才醒過來,發現人丟了,著急忙慌地找了一圈,最後知道何川舟已經來了學校。
他買了一個包子還有一瓶牛奶,站在窗戶外面,看著何川舟伏在桌案上認真寫字,把人喊出來。
「我已經吃過飯了,我從柜子里拿了兩塊錢。」何川舟告訴他,「你以後可以把錢放在桌子上,我自己能上學。」
何旭點了點頭,卻抱著她哭了出來。
從某種程度來講,何旭挺失敗的。
他一直希望自己可以成為一個溫柔強大的爸爸,替何川舟解決各種煩惱。可是何川舟沒有如他所願地依靠他,而是更早地獨立。
她會背著快半人高的書包,連背影都不大穩當的時候,追在公車後面奔跑。
會在下雨天的時候打傘去派出所接何旭回家。
會踩著板凳自己熱飯,會自己給自己開家長會,摔摔打打了也會自己安慰自己。
像她媽媽臨終前握著她的手,讓她幫忙照顧爸爸一樣,答應的事她都已經做到了。
黃哥看著她笑,卻不是滋味地評價道:「你爸爸一定沒有為此覺得高興。」
何川舟的笑容生硬了點,乾脆斂了下去,挑眉說:「你們當父母的想法怎麼那麼難以揣測?」
「沒辦法,父母心嘛,總是矛盾的,既期望孩子能堅強一點,又希望他們能脆弱一點。堅強一點是因為,不想他們受到傷害。脆弱一點又是因為,不想他們因為過于堅強而受到更多的傷害。」黃哥虛攬了下她的肩膀,帶著她一起往前走,難得地展現出年長者的成熟高深來,「人有私心,不犯法。而且成年人有時候,還不一定有小朋友那麼堅強。」
何川舟也是後來才認識到這個道理的。
母親病逝的時候,她還能維持正常的生活,激勵自己勤勉、向上,好好照顧何旭。
何旭去世之後,她長期喪失人類的基本欲^望,怠惰於同外界產生聯繫,對自我進行極端的苛責、剖析。
時常在獨處時思考一些漫無邊際的東西,終日為不幸的陰影所籠罩,有時站在窗口,甚至憂愁地想,如果人是一塊伏在水裡的石頭,一生都在不停地接受水流的沖刷、雕刻。
有的人長在靜謐的水岸邊,她應該不幸坐落在湍急的水刃下,僅是一道影子拂過都好像能留下點什麼痕跡。
等被磨去所有尖銳的稜角,再回顧時才不會被咯得生疼。
可是如今那些消極或負面的想法都變得渺遠起來,連帶著對江照林或陶思悅的苦衷跟選擇也覺得無甚所謂。
何川舟說:「我也有,一直站在我這邊的人。」
黃哥不聽她說出名字,便瞭然地附和道:「嗯,是啊。小周是個好同志,追求的手段不強硬,但是態度很熱烈。建議你對他好點,別把人嚇跑了。」
何川舟低笑一聲,到了門口,用手擋住門,示意黃哥先過去。
「黃哥,按道理,你是不是應該喊我爸一聲『叔』的?」
黃哥擰過脖子,同她掰扯:「按享年來算,他比我大不了幾歲,我頂多喊他一聲哥。」
何川舟說:「誰跟你算享年?」
黃哥寸步不讓:「你閒著沒事兒替你爸拉輩分幹什麼?」
聽見二人回來,裡頭正在討論的人停了話題,扭頭看向他們。
徐鈺匯報導:「何隊,網吧那邊的監控已經調出來了,上機的人確實是王熠飛。他蹭了別人的身份證,在網頁上設置完定時發布後就走了。我讓那邊的民警幫忙調一下街道上的監控,看能不能順藤摸瓜,查出王熠飛現在的住址。」
另外一名同事補充道:「不過這已經是前天的事,而且那附近不是所有的街道都有監控。我們現在派人過去翻查,就算順利也得需要一段時間。」
「技術那邊的人也反饋了。初步分析了下音頻,四段視頻的背景里都沒有特別的聲音,說明拍攝地點相對比較安靜。應該不在車站、路口、高架、機場等地的附近。」
幾人將白板推出來,把已知的線索一條條寫上去。
徐鈺手裡提著支筆,在半空虛點屏幕:「另外,根據分區同事提供的情報,陶思悅離開小區的時候什麼都沒帶,她視頻里穿的這件衣服跟監控里的明顯不一樣,應該是後來買的。王熠飛綁架還給人質洗澡換衣服?我覺得這不合常理。」
同事相繼附和。
「我也覺得他們兩人的反應不大符合綁匪跟肉票之間的關係,戴面具的這個人一會兒激進一會兒冷靜的,情緒銜接很不流暢。」
「另外陶思悅供認得太快了,她沒有對死亡威脅應有的恐懼。後面兩段視頻里,如果不是王熠飛的手撤得夠快,她自己都能把脖子往刀口上撞。」
「所以他倆是在演我們呢?」
何川舟穿過桌椅走到中間的空地,靠在一張桌子的邊角,示意他們繼續往下說。
「如果他們兩個人是在演戲的話,我覺得暫時沒有人身危險。」邵知新觀察著眾人表情,試探著往下說,「慢慢翻監控找到他們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