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頁
2023-09-07 08:03:41 作者: 退戈
說著他跟老闆提醒道:「幫我分切一下。」
老闆用兩個紙袋裝好,將東西遞給他,王熠飛禮貌地說:「謝謝。」
可能是聲音有點耳熟,對面的攤主抬起頭,多問了一句:「王……小飛?是這個名字嗎?」
王熠飛一下子愣住了,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
好在老闆沒說什麼傷人的話,只是用手擦了擦圍裙,笑說:「你去上學了嗎?好久沒回來了。你以前都在我這兒買的,不記得了嗎?現在我們有店面了。」
王熠飛支吾地說了聲:「是嗎?」
覺得不大真誠,又補了一句:「真好。恭喜你。」
這話說得對方也挺尷尬的,好在王熠飛拎了袋子就匆匆走了。
何川舟能理解他的恐懼跟窘迫。
她剛上警校時,做夢都會夢見有人指著她的鼻子問,你爸是個殺人犯,你憑什麼能當警察?
面對這樣的質問,辯解顯得徒勞,默認又實在苦悶,只能不知所措,撐著點可憐的自尊逃開。
王熠飛從小到大聽到過無數次類似的指責,所遭受的排擠、欺凌、蔑視,伴隨了一生。他的名字快要成為他的噩夢。
回到A市,他不想再聽到這個名字。
何川舟點開評論區,王熠飛自己評論了一句:「吃完了,冷了不大好吃。」
應該是去周拓行家之後,躲在陽台上,一個人吃完的。
何川舟心頭剛隱沒的疼又一次冒了出來,帶著冰天雪地般的酸楚跟寒意。
她如果早點回去,王熠飛就不用在門口乾等六個小時。
當初也是她輕描淡寫地跟王熠飛說,如果王高瞻出獄,他們可以去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過不被打擾的生活。
王熠飛還問她,如果爸爸不是很好的人,自己能不能再回來。何川舟說可以。
現實很不理想。
何川舟下了車,走到攤位前,低著頭跟老闆說:「都要。」
看著他將麵糊倒上去,又補充說:「甜辣醬的。分切。」
老闆記性很好,看著她道:「何川舟?是你嗎?給小飛買啊?」
何川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點頭,她的肢體不大受控制。
「你們到現在還喜歡吃這個啊?」老闆對她更熱絡一點,畢竟平時還能打上照面,「最早是你給小飛買過一次,你還記得吧?小時候你們都常來。」
何川舟記得。王熠飛第一次到他們家,是何川舟捏著五塊錢跑去給他買的煎餅。
她拿過袋子,不想吃,也不想回家。回到車上,調轉方向,決定去找王高瞻。
&mdot;
那家小麵館的價格定得便宜,飯點會有許多工友趕來用餐,一直到下午兩點左右,才總算清閒下來。王高瞻正端著碗面坐在門口吃飯。
何川舟看他忙得滿頭大汗,吃飯時要用左手按著後腰,顯然這裡的工作強度對他而言有點太過勉強。
何川舟從他身邊走過,詢問坐在風扇前的老闆:「你們這裡的工作包吃住嗎?」
老闆略帶詫異地抬頭,說:「包吃,但是我們不招工了。」
何川舟朝後一指:「外面那個人什麼時候來的?」
「啊?上周吧?」老闆切薑片的動作停了下來,狐疑地看著她,「有什麼事嗎?你是誰啊?」
何川舟無視他的問題,面無表情地追問:「上周幾號?」
「15號,有人給他介紹的。」老闆打量著她,在二人之間轉了一圈,戒備地說,「不是,你到底是誰啊?最近怎麼老有人來找他?他沒問題吧?」
「沒問題。」何川舟摸出手機道,「如果他有什麼問題需要幫助,麻煩打這個電話。」
她轉過身,正對上王高瞻古井無波的眼神。
何川舟在他對面坐下,見他滿身風塵,辛勞疲累,連筷子都快拿不穩,問:「監獄裡勞改,沒拿工資嗎?」
王高瞻低著頭,笑容敷衍又苦澀,只能看出皺紋的堆疊,說:「我現在是沒兒子的人了,不得攢點錢養老?」
何川舟問:「你的錢被鄭顯文騙走了?他人呢?你的工資是自己拿著嗎?」
王高瞻用筷子轉動麵條,悶聲道:「我不是那麼笨的人。」
何川舟本來想問他王熠飛的下落,看著他吃麵的樣子,又覺得算了。從包里抽出一張卡,放在桌上:「阿飛給你留的錢,他攢了很多年的工資,別給鄭顯文。他那人不可靠。」
王高瞻斜眼看去,頓了數秒,沒有伸手去拿,繼續埋頭吃麵。
十年前何川舟看不懂他的眼神,現在仍舊看不懂。
大概他自己也有各種糾纏難解的迷惘。
何川舟問:「你知道他生什麼病了嗎?」
王高瞻搖頭,像是很專注於眼前的一碗麵,卻沒發現軟和的麵條已經被他的筷子夾得截截斷裂,底下的面已經泡坨了。
何川舟安靜坐著,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存在對他來說或許是種折磨,只能起身說:「如果你知道他去哪裡了,麻煩告訴我一聲。」
何川舟離開麵館,去案發地點走了一圈。
那附近有不少民警正在沿路搜尋兇器跟血衣,車輛開不進去。何川舟不想在路口被盤查,只能轉道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