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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8:03:41 作者: 退戈
何川舟應了:「嗯。」
黃哥看在眼裡,溫聲問道:「害怕啊?」
劉光昱低垂著頭,好半天才發出悶聲說了個字:「嗯。」
「正常。很多人都會在這種時候大徹大悟,畢竟船終於開到橋頭了嘛。以後你要記得,不管多少個錯誤選項擺在面前,殺人都是最應該排除的那個。」黃哥懷疑自己可能真的到了傳說中的那個年齡了,喜歡規勸或是安慰失意的年輕人,控制不住這張嘴說話的欲望。
「找個好點的律師,在法官面前好好懺悔。不判死刑的話,獄中表現好一點,等你出來,也還……」
他實在很難對一個26歲的年輕人講,坐十幾年牢後,你還年輕。
黃哥臨時改了個詞:「還不老。」
劉光昱勉強笑道:「謝謝。」
路再長,還是要結束的。
車輛停了下來。
太陽正好升起,剛剛冒了個頭。天空猶如一個灰色的調色盤上染了一抹淺黃,可惜周圍的建築擋住了日色的方向,那抹橙黃僅露出來一角。
幾人沒催促他進去,下車後陪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
劉光昱感覺身上有點冷。腳下踩著實地,望著看守所的入口,又出現了那種恍惚的感覺。
就像是做了場很風霜凝結的夢。
他在絕壁上漫無目的地攀行,眼看著即將到頂,腳步一錯,摔了下去。於是所有的岩石、山壁、日光,頃刻間化為齏粉消失,只剩下一道貫穿著陰風與黑暗的長淵,向他敞開口子。
他不知道自己醒來時會出現在什麼地方。
一路出神地往裡走時,何川舟低沉的嗓音打斷了他的遐思。
「許春回後來去了哪裡,你想知道嗎?」
劉光昱木訥地轉過視線,看著她沒說話。
「你想知道的話我就告訴你。」何川舟提醒說,「不是一個好消息。」
劉光昱不自然地眨了下眼睛,隨後用力閉上,再睜開時說:「想。」
何川舟點頭。眼底爬滿血絲,眼瞼下方透出一片粉底都蓋不住的青紫,臉上的疲憊幾乎難以掩飾,這讓她的語氣跟表情都顯得十分寡淡。
「我們翻了下檔案,找到了她的死亡記錄。根據各方證詞的說法,許春回,她在檔案里記錄的名字叫徐勸惠,因為丈夫不同意收養你,加上一些平時積累的矛盾,雙方爆發了很劇烈的衝突。」
劉光昱停下腳步,同時側著耳朵傾聽,不敢錯漏一個字。
何川舟說:「袁靈芸的父親很重男輕女,他希望許春回可以再給他生個兒子,而不是替別人養兒子。許春回拒絕了。雙方交涉無果,兩人選擇離婚。」
「正好當初給她介紹的那個媒婆又聯繫了她,說最近認識一個男人還沒結婚,想找個對象。
「男方由於身體原因無法生育,表示願意照顧許春回,並且把你當做他親生的孩子對待。前提是希望你可以給他養老。另外承諾可以給予五萬塊的彩禮費。」
劉光昱嘴唇翕動,沉浸在一陣無聲的喧囂中,瞳孔都在震顫,脖頸上的青筋因劇烈的情緒起伏而怒張外凸。
她說得緩慢,似是要給劉光昱一點緩和的時間。
「你那時候不到14歲,對吧?你爸已經不願意繼續養你了。他屢次威脅許春回,說要打死你,或者賣了你,讓許春回給他帶錢。許春回害怕了,她很想把你接過來照顧。所以聽說條件後,心動地想去看看。」
何川舟說著停頓,目光晦澀地瞥向對面的人。
劉光昱全身的肌肉都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他緊緊扼住自己的手腕,然而兩隻手的手指都在打顫,眼睛竭力大掙著,兩腿蓄力的姿態,仿佛何川舟再說一句話,他就要在無比驚懼的威脅下奪門而逃。
何川舟舔舔嘴唇,說出個平淡的結果:「路上遇到了意外。她沒能再回來。」
黃哥跟劉光昱一起扭過頭來看她。
何川舟面沉如水,看不出說謊的痕跡。
劉光昱沒敢追問是不是真的,還是黃哥接嘴說了句:「挺可憐的。」
「好好改造,別讓她失望。」何川舟拍拍他的手臂,「她肯定希望你能做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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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理完文件,再從看守所回分局還車,幾人反而清醒了一點,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黃哥給他們說起從隔壁中隊聽來的八卦,一段情感極度糾葛且反轉出人意料,纏綿悱惻的四角戀愛情故事。
他的人緣是最好的,老老少少都跟他聊得來,所以信息資訊很發達。何川舟笑著說他,以後退休了,肯定是老太太群里最受歡迎的那一個。
黃哥剛說到報案人的第三個「初戀」是如何發現自己的備胎原來在拿她養魚的時候,何川舟手機又一次震了起來。
之前也有好幾條信息,何川舟沒來得及查看,她點出來從下方迅速掃一遍未讀留言。
江照林每隔幾天的按時打卡依舊在持續。
慣例是一張照片,還有幾句話。
「下班了。臨時加了一台手術。」
圖片是他在回家路上拍的一朵很小的黃花。
何川舟猶豫片刻,手指左滑,還沒點擊刪除,約好了似的,周拓行的頭像跳到了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