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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8:09:43 作者: 冰島
「便是沒有小六子的誤殺,我也絕不會留他性命……」
「他與連家蛇鼠一窩,咱們與連家不共戴天之仇。你的終身大事,理應有我做主。」杜正侖眼風都沒掃地上的王猷君一眼。
「琅琊王家的家主……呵,酒囊飯袋,這樣的人,怎可配杜家嫡女?」
「若是將你嫁與這樣的紈絝,九泉之下,我如何跟父母交代?」
杜正侖拿起石桌上的茶壺,逕自給自己斟了一杯茶。
「你如今能看到了,自然是再好不過。我已為你尋了一本好親事……」
他緩緩道:「雖說是做填房,可他子女已經成人,不需要你生兒育女……」
杜若臉上血色褪盡。
不可置信地轉頭望向自己在世上的唯一親人。
杜正侖見她看過來,他與之對視:「我知道你曾經淪落風塵……想必服了絕子湯……他是武將出身,為人不拘小節,不會在乎你的過去,也不在乎你生子……」
杜若笑了出來。
「哥哥是什麼時候知道我在青樓的?」杜若倏地開口。
杜正侖身子一僵,沒搭話。
「早就知道了是麼?」
杜正侖嘆了一口氣,低聲解釋道:「那個時候,我只是一個小嘍囉,在山寨里還做不了主……」
「是怕接我回來丟人是麼?」
杜若心如死灰,「如今接我回來,是因為有一門親事,需要用我去維繫?」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沒有那麼不堪。」
「你敢說那人對你沒用?那人的身份不是在你之上?」
杜若低頭看著安靜如沉睡的王猷君,「公子不論多麼不堪,可對我,一片真心,仁至義盡。」
「我是多麼可笑,以為尋到了在世的親人,便毫不猶豫地轉身跟人走……」
杜若手摸索著金簪,轉頭看向自己的哥哥:「既然嫌我丟人,又何苦尋我回來?」
杜正侖搖頭:「不是你想的那樣,你是我在世上的唯一的妹妹,我又怎麼會眼睜睜地看著你受苦?」
杜若悽然一笑,手緊緊地攥著金簪:「九泉之下,我親自與父母說……」
杜正侖一愣,忙起身過來,可到底是晚了一步,杜若狠狠地拿著金簪扎入了自己的脖頸。
噴薄出來的血,濺了他一臉,溫熱,腥氣。
仿佛當年父親砍頭時候一般無二。
他臉色慘白,滿眼腥紅。
待回神之時,地上唯余兩具交臥的屍體。
一旁的小丫鬟早已嚇傻,呆愣在地,流了滿臉的淚。
杜正侖上前一步,捂住了她的眼睛……
下一瞬,只聽咯吱一聲,小丫鬟也軟倒了下來。
杜正侖腳下踏血而出,緩緩走出了院子。
院外不遠有守衛,他招了招手,吩咐道:「將大小姐與那人合葬吧。」
算是成全了他們。
「靈丫忠心耿耿,殉主身亡,也好生葬了吧。」
「是!」來人看了他一眼,躬身遞過來帕子。
杜正侖接過帕子,擦了擦臉,又低頭一根一根將手指上的血擦拭乾淨。
將帕子隨意一丟,並不回頭,如幽魂一般,逕自出了府。
臨街不遠,便是有名的宜春樓。
他從不踏足青樓。
此時,想到杜若橫眉冷目,厲聲責問的樣子……
他緩緩閉上了眼。
宜春樓臨街而建,二樓是鏤空圍欄,上面掛著紅色的紗簾,隨風飄搖著。
有妓子咿咿呀呀地彈唱著,說來也巧,正是一曲《衩頭鳳》
「紅酥手,黃滕酒,滿城春色宮牆柳。」
「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杜正侖駐足,不由得聽入了神。
街頭兩邊都是擺攤的小商販,沿街叫賣著,嘹亮的吆喝聲將他喊回了神。
「客官,給小娘子買件首飾吧……」小販熱情地推銷著。
「你看看這個工藝,掐絲琺瑯,你看看這個雕工,再看看這塊玉石……」
杜正侖眼睛盯著小販手中的髮簪,眼眶不由得充血,通紅一片。
仿佛有淚能隨時落下來。
他手握成圈,捏得咯吱咯吱作響,小販見到他這個樣子,唬了一跳。
越說聲音越小,推銷的話,不由得憋了回去。
「大——」身後追出來一個隨從,湊到他面前,低聲道:「邵大人派了管家來傳信,一是問王家的糧食,二是問婚事何時下定……」
杜正侖緊握的拳頭此時緩緩鬆開,轉頭對來人道:「回去告訴管家,舍妹得了疾病,不幸故去了。婚事只能作罷。糧食早已安排妥當,隨時可以取走……」
「只是,要等到連庚希死訊傳來,糧食悉數奉還,太行山的山匪也悉數招安。」
隨從連連點頭應是,嘆息道:「邵大人雖然人過不惑,可位高權重,儀表堂堂,又簡在帝心……大好的姻緣啊,可惜了……」
他話剛說完,被大當家一個冷冷的眼神掃來,便知說錯了話,趕忙用手掌拍打著嘴巴。
「連家軍狼子野心,朝廷定然不會姑息縱容……」
杜正侖臉上浮現個嘲諷的笑:「是啊,涉及造反,便是莫須有,也不能放過……」
隨從接連說錯話,面上滿是懊惱,忙硬著頭皮道:「小的先去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