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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6:57:39 作者: 硯梔
「什麼沒有死,報告都出來了,生還概率不超過千分之一,顧家的高材生連這個都看不懂嗎?議政廳早就確認過死亡了。」淺綠制服不可置信地說。
「……」
顧流纓看著他。這瞬間淺綠制服忽然滲出冷汗,沁濕整個後背。那位一直風評極好、被所有人誇讚好性情好容貌的人,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具會說話的屍體。
「千分之一,」他聽見顧流纓帶著疑惑的聲音:「就不可能了麼?」
這人瘋了。那兩人同時想到。他們恐懼地看著顧流纓,丟下句「瘋子」之後忙不迭逃走了。
獨留顧留鈞站在他身後,臉色僵硬,聲音沙啞:「……阿流?」
「哥哥,」顧流纓突然喊他。他轉過頭,臉上笑盈盈的,眼睛卻吸走全世界的光,幽幽地望著他:「殿下沒有死。」
這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
「他沒有死——對吧?」
顧留鈞的唇瓣張開。他說不出話,怔怔地看著自己弟弟微笑的面龐,在顧流纓笑容快掛不住的時候,他如夢初醒,說:「……我有東西在房間裡。很重要的東西。」
顧留鈞問:「要不要一起去拿?過去一趟,陛下不會說什麼的。」
顧流纓眨了眨眼睛,點頭同意了。
說是回房間拿東西,但沒有人往他們之前住的宮殿走。顧留鈞和顧流纓一句話都沒說,卻很有默契地走向皇宮的偏僻處。
他們繞過一條條走廊,最後去到一個人影稀少的地方,連花園都有些荒蕪,看起來許久沒有人住過。
確實很久沒有人住了——離上一次有人在此處醒來睡下,已經是四個月前的事了。
這是穆朝住的地方。顧留鈞本以為這裡不可能有人,卻在接近穆朝寢室時隱隱約約聽見了什麼聲音。他微微一愣,看到門扉半掩,輕輕往裡推——
他與一雙金瞳對上了。
剎那間顧留鈞的臉微微白了。他在這兩個月里受盡刑罰,人虛弱又疲憊,一張臉幾乎變成了紙片。
「進來。」
那是穆淵行。
皇帝在穆朝寢室中間。他坐在穆朝床邊椅子裡,一手搭在扶手上,另一隻手撐著自己的臉,眼瞼微微垂下,讓人看不懂情緒。
穆淵行看著兩人走到自己面前,神色莫名。顧留鈞拉下顧流纓跟他行禮,他也不說話。
「起來吧。」穆淵行淡淡說,將視線從他們身上移開,落在穆朝的床上。顧留鈞無意識地順著皇帝的視線望過去,看到枕邊被放了個什麼。
他只敢匆匆一瞥,卻也認出來了:
那是一朵半開的白色鳶尾花。
鳶尾花是帝國皇族的象徵。出席典禮時常用黃鳶尾,若有戰爭則戴紫鳶尾。
唯獨有皇族逝世時——用的是白色鳶尾花。
顧留鈞眼眶發澀。他喉嚨隱隱腫痛。
這麼多年,穆淵行從未和公眾透露過關於穆朝一星半點消息。他從未承認過穆朝的身份,從未賜予穆朝任何能象徵皇室的物件,就連每一位皇族都會有的冠冕和機甲,他也從未授予穆朝過。
而在他死後,在穆朝死之後,穆淵行卻用皇室的象徵來祭奠他,用一朵未開花,放在他枕邊,好像期盼它能開在穆朝夢裡,陪他行最後一程。
……可這根本不可能。就連顧留鈞都知道,這沒有任何意義。
他已經死了。顧留鈞此刻無比清醒地意識到,穆朝死了。
他就是這朵被摘下的白色鳶尾花,還未能完全綻開時就被取下,無論初見時有多驚艷,卻被關在皇宮中慢慢枯萎。
他無聲無息離開這裡,決絕,殘忍。所有人等待他歸來,卻只等到一封死訊。
他才十八歲。或許不到十八歲,沒有人知道他生辰。
顧留鈞不敢再看,餘光瞥見顧流纓,看見弟弟痴痴地看著那朵鳶尾花。
他嘆了口氣,將要告辭時,聽見穆淵行說:「對了。這個拿去吧。」
穆淵行將一台光腦遞給顧留鈞。他坐在椅中的姿態格外疲憊:「本來要林知轉交,既然你們來了,就拿去吧。」
顧留鈞茫然地接了過來,穆淵行就讓他們走,他抱著疑惑,在走出門後就點開,發現裡面只有一份文件。
顧留鈞打開它,隨手翻了起來,腳步漸漸緩慢下來。
他的神色像看見了全世界最荒誕、又最可怖的東西。
「……阿流。」
顧流纓應聲扭頭。他整個人恍惚又怔愣,就好像靈魂留在穆朝房間裡,從此就不出來了:「嗯?」
顧留鈞好一會兒沒說話,只怔怔看著弟弟的面容。顧流纓終於意識到有什麼不對,瞳孔漸漸有了焦距,又是平日裡那副溫和純善的樣子。
「怎麼了?」
「9月10號那天,你……」顧留鈞看著顧流纓,第一次對他的微笑,從心底里感到一絲寒意。
在顧流纓平淡疑惑的視線,顧留鈞的聲音脫口而出了:
「你曾,輕薄過殿下麼?」
作者有話要說:
潘多拉的魔盒被打開。
第43章 監視
門外悄悄無聲。
顧流纓聽到這質問,眼神都沒變一點。他平靜地問:「你在說什麼,哥哥?」
就連語氣都是恰到好處的疑惑,眉心也微微皺起,讓人不能懷疑他一星半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