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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6:41:28 作者: 積羽成扇
他收緊雙臂,將池洌更緊地圈著,唯恐眼前的一切只是虛幻的泡影。
冰冷的面頰緊緊貼著池洌的額心,凌亂而灼熱的氣息毫無章法地吐在池洌耳邊,隱隱戰慄,
「對不起,倚清,對不起……」
被凍到僵硬的軀肢驟然被溫暖環抱,池洌怔愣許久,終於抬起沉重的臂膀,撫上君溯的後背。
……
七年前,西番諸國叛亂,時年十九的鎮國將軍君溯領兵征討西南,為時三個月,平定大小十餘國,威震九州。
局勢剛坐穩不到三天,宮中就傳來八百里急詔,命君溯立即回京復命,即刻啟程。
無人知曉,在此戰中一舉成名的年輕「戰神」,在回返途中被信使暗算,身中劇毒。
槍影沖霄,信使身首異處。君溯在雲關殺死奸宄,卻無法遏制翻湧的毒血,被毒氣逆行攻心,最終不支地從馬上墜落。
在被搖光扶住,幾近暈厥之際,他只勉力說了最後一句話。
「別讓倚清……知道……」
三個月後,君溯面色沉凝地站在皇帝榻前。
「咳咳……文卿,」皇帝池濟只有三十餘歲,就已被病痛折磨得容色枯槁,形同六十歲耆老。
不知是迴光返照,還是這幾日游醫獻上的藥方確有奇效,他的精氣神好了很多,也有力氣坐著處理一些政務。
他叫來君溯,不僅因為他武藝高強、深得器重,更因為他是文貴妃的胞弟,是他擺在朝中的一柄利刃。
「瑄王認祖歸宗僅僅兩年,竟已獲得宗室那些老古董的認可,引得群臣眾口交贊?」
君溯沒有應聲,收在袖中的雙手驟然握緊。
「不愧是先皇后的幼子,昭懷太子的幼弟……呵呵,即便長於荒郊野地,也依然有帝王之資……」
皇帝池濟說得極慢,每一個詞都優柔和緩,卻無一處不透著點點殺意。
「你說,要是朕英年早逝,朝上那些人是會立朕年僅十三歲、貪玩荏弱的長子為帝,還是擁立風華正茂、龍章鳳姿的瑄王上位?」
燭火搖曳,照不暖寒冷的寢殿。
「瑄王啊瑄王,朕唯一仍存活於世的幼弟,你既然在當年的宮變屠/殺中僥倖逃生,為什麼要認祖歸宗,回來礙朕的眼呢?」
榻前的黑影漸漸逼近,皇帝卻截然未覺。
「不如送你一路,讓你去見你的好父王、好母后,以及你那位同樣驚才絕艷得礙眼的嫡長兄……」
皇帝靠著架子床的木柱,喉口猝不及防地被一隻從後方出現的手扼緊。
「陛下,還是先由臣送您一路。」
皇帝驚恐地瞪大眼,拼命掰扯扼著咽喉的那隻手。
他想放聲呼救,卻因透不過氣,喊不住半個字,只能撐著豬肝色的臉,吐出嘶啞而破碎的字眼。
「為、為什……」
「陛下為我下的毒,我無以回報,只能竭心盡力送陛下一程。」
「藥…解藥……有……」
「不必了,陛下。請你安心去吧。」
掙扎的手漸漸變得無力,最終垂落在錦被上。皇帝池濟圓睜著眼,死不瞑目。
君溯冷著臉退開,坐在外間的翹頭案前,研磨疾書。
[……今立長子池熔為太子,設攝政王一人,輔政大臣六人。]
他不能讓倚清坐上那個吃人的位置,卻也必須將他推上高位。唯有手握足夠的權利,才能自保……不讓他收到任何傷害。
劇毒發作,血氣逆流。
難以忍受的疼痛在胸口集聚,一圈圈擴散,伴著仿佛被山巒覆壓的窒息感。上涌的殷紅浸滿咽喉,順著唇角溢出,滴瀝下落,將衣襟洇染成刺目的紅。
他捂住胸口,咽下喉中的鮮血,落下的筆鋒沒有任何偏移。
[太子親政前,朝中諸事,由瑄王協理。——欽此。]
倚清,從今往後……所有的路都需要你自己走。
在那之前,在你成長起來之前。
所有妨礙你的蔽障,我都會一一除去。
包括我自己。
第18章 夢境與真實
當從蘇尼城平安歸來,進入青城的時候,時已臨近半夜。
等隨軍太醫問完脈,君溯壓著池洌喝了一碗溫水,勒令他早些休息。
「先前在大勒境內,很多事都不方便說,現在既然已經回到大齊……我們是不是該好好談談?」
「先休息吧。」君溯凝視著池洌,認真而懇切,「倚清,先休息好嗎?」
時隔整整七年,那雙如霧般飄渺遙遠的黑眸中終於重新容納了他的身影。池洌始終擺脫不了濃重的不真實感,急於探求真相。
可當君溯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他,用這樣的語氣與他說話,他怎麼也無法拒絕,仿佛要溺斃在那雙幽深柔軟的眼眸中,在彼此的注視中沉淪。
他小聲地答了句「好」,拉上被子,近乎慌亂地閉上眼。
不知過了多久,意識仍然清醒得過分,似乎連床前的呼吸聲都能聽見……
等等,呼吸聲,莫非君溯沒有走嗎?
這個認知讓他立刻睜開眼,又一次不偏不倚地撞入一雙盛著片片細碎燈影、明亮溫柔的眼眸中。
本就亂了的心,更是忘了跳動的節拍,猛烈地撞擊了兩下。
「睡不著嗎?」君溯稍稍抬手,像是想為他撩開額前貼著的一縷碎發,卻終究頓在半空,克制地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