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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6:41:28 作者: 積羽成扇
    不對——那不是星光。

    「小心!」

    下一瞬,那道箭光已朝他們疾馳而來。

    第17章 潰不成軍

    不知何人射來的暗箭眨眼便到跟前。

    君溯聽到池洌的示警,同時感應到隱蔽的殺機,他想也未想,稍稍俯身,用自己的身軀遮擋箭矢傳來的方位,將池洌牢牢地護在懷中。

    「君溯!」

    箭鋒已至,君溯憑藉敏銳的五感與多年出生入死的本能,往左側邁了一步,險而又險地避開箭矢。

    鋒利的箭鏃劃破長袖的一角,發出清楚的裂帛聲。

    池洌心中一緊,他看向箭矢射來的方向,只見不遠處的哨台上,一個穿著桃青色胡服的青年正迎風而立。

    他舉著遊牧族特有的犀角長弓,神容清寒,眼中似浸著冰,折射著毫無溫度的殺機。

    ——是蕭和風。

    在池洌找到偷襲者的時候,這位英武颯然的偷襲者也看到了他。

    蕭和風殺氣磅礴的表情仿佛瞬間凝固,他不可置信地睜大眼,低聲呢喃:

    「瑄王!?」

    早已死去的人竟然起死回生,面對如此荒誕的場景,蕭和風失神許久。直到池洌的面容消失在戰甲之後,對上君溯那雙沉鬱攝人的眼,他才如夢初醒,唇角不受控制地揚起,呼出一口灼熱的氣息。

    「原來如此……呵,不愧是他。」

    池洌與君溯的屬官相繼趕來,謝無暇一眼瞧見對面的蕭和風,瞳色驟陰,他捲起左腕袖口,將藏在裡面的袖弩對準蕭和風的所在。

    站在蕭和風旁側的劍客單膝而跪,勸諫道:

    「大公子,胄甲庫已毀,城中兵變,城中豪族紛紛附逆倒戈,背叛大勒。如今他們已大開城門放齊軍入城,局勢對我們很不利,不如……」

    蕭和風聽而未聞,他遙遙盯著前方,似乎能透過那高大頎長的身影,看到被嚴嚴實實藏在後方的池洌。

    大齊的兵將漸漸圍攏,不少人提起從城衛兵那搶來的長弓,瞄準對面哨塔上的蕭和風等人。

    其餘大勒兵士都忍不住屏住呼吸,全神戒備,唯獨蕭和風渾然不覺,笑岑岑地將視線轉到君溯臉上。

    他看著那張俊邁清朗,能被無數人傾慕迷戀的面容,發出意義不明的嘆息。

    「文鈺,你身中我族的奇毒[抽髓]……」

    「蕭和風,移喇波已死,你若有閒情雅致,不如替他收個屍,也好過讓你們的國君曝屍荒野,失去一國之君最後的體面。」

    未等蕭和風說完,君溯便行若無事地打斷他的話,言辭中挾著鋒銳的喻示與警告,「回去告訴托克與南北相——今日沒能親手斬下他們的頭顱,來日文鈺定登門去取。」

    托克,正是這次派了替身前來,本人沒有到場的那位大勒將帥。

    蕭和風猜到他岔開話題的意圖,卻沒有拆穿,順著君溯的話說下去:「何必口出狂言,方才那一箭,算是這次見面的招呼,下一回你可未必有這樣的好運了。我們大勒,可不僅僅只有國君與三將,若是過於輕敵,小心有去無回。」

    不輕不重地刺了敵首一記,蕭和風揚手示意己方撤退。

    「我並非本次的話事人,若在此地開戰,不過是為你我的勢力徒增傷亡。今天就到此為止了,祝各位好夢。」

    離開前,他將最後一道目光投向池洌,

    「瑄王,沒想到你還活著。希望下回見面,能與你盡情一弈。」

    池洌看不透蕭和風那一眼的深意,滿心都是方才的那兩句話,並未將蕭和風下的戰書放在心上,

    「蕭大人,恕不遠送。」

    等蕭和風的軍隊完全撤離,他才一把拉住君溯的衣袖,極力壓低聲音,焦急地詢問:

    「蕭和風說的毒是怎麼回事?」

    「此事說來話長,」君溯淡然道,「大概蕭和風從哪個地方得到錯誤的情報,誤以為我身中劇毒……」

    這確實也是一種可能。可池洌只要一想到前些時日有關君溯吐血昏厥的傳言,心中的不安便呈幾何級數劇增,占據了所有理智。

    他一把扣住君溯的骨腕,摸脈,切診,動作極為熟稔。

    君溯倏然一驚,想起來此地前服下的藥物,他忍住下意識想要掙開的舉動,任由池洌為他診脈。

    「你在做什麼?」

    清淡的聲音從頭頂上方響起,池洌抬頭,對上一雙幾乎感受不到任何溫度的雙眸。

    像是山巔上寒到極致的罡風,將他的心吹到谷底,冷徹入骨。

    「池洌,你能不顧自身安危,在此處射箭為我援護,我很感激。但,我想我們的關係並沒有到那樣的……」

    嚴酷薄情的話沒能順利地說下去。君溯看到池洌眼中驟然熄滅的燈海,一如七年前的東青湖,所有出口的惡言都反向化作最鋒利的刀刃,扎入他的心臟,一點點地將最柔軟脆弱的地方剖開。

    「所以你從一開始就很討厭我,恨不得讓我永遠消失在你的眼前?」

    可怕的讖言,碎裂的池影,冰冷的棺槨,素白的靈堂。

    漫天無望的白與破敗的灰,將他全然吞沒。

    如果倚清沒有活過來,如果那一切都是真的——

    「消失……」

    「不……」

    砌在真實的心意之外,那堵又高又厚、將自我封閉的圍牆,於這一刻轟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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