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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6:41:28 作者: 積羽成扇
仿佛什麼堅硬之物被穿透脆響。
一把能決定生死的大刀,與半截手臂一同被釘在牆上。
下一刻,大將捂著斷裂的右臂,怒目圓睜,死不瞑目地倒了下去。
堂中僅存的幾個琉焰衛心中發寒,但早已被國君洗腦的他們絕無可能退縮,仍然前仆後繼地上前。
另一個重傷的大將見同伴死得如此慘烈,早已萌生退意,捂著被劃破的脖子,悄悄地往外退。
君溯對這一切視而未見。
他的手與腳像是灌了鉛水,沉重而僵滯,絲毫不能動彈。
那驚艷的一箭,那短暫一幕,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腦中重現。
三箭聚首,三星並珠。
這是倚清獨有的箭式。
可是——這怎麼可能?
倚清他……他明明早就……
麻木鈍感的心臟再次傳來尖銳的刺痛,君溯猛然捂住胸口,咽下喉口上涌的腥甜。
他沒有繼續迎擊,踉蹌地退了兩步。
悍不畏死向他發動攻擊的琉焰衛被彌天蓋地的箭矢射中,紛紛倒下。
連那位傷了脖頸,想要趁機逃跑的大將,也倒在了箭雨中。
三星並珠,纖雲掃跡,萬頃堆琉璃[1]。
這一回,君溯看得更加清楚。
「倚清……倚清還活著……?」
迷茫的雲霧逐漸從眼中褪去。如同天光垂落,將徘徊在深處的灰色陰霾全部驅散。
「將軍,你沒事吧!」
搖光等人在援軍的幫助下除盡堂下殘兵,焦急地沖入堂中。
搖光擔心君溯以命搏命,傷了要害,連忙為他檢查傷勢。可一番檢查過後,搖光頓覺驚異。
君溯並未受什麼嚴重的傷,整個人卻有些失魂落魄……這還不是最奇怪的。更讓搖光覺得奇異的是,他們的將軍雖然丟了魂,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樣,眼中卻亮得驚人。
「將軍——」
君溯如夢初醒,他匆匆對搖光說了句「你們先走按原計劃行動」,便跌跌蹌蹌地衝出院子。
第16章 相見
當看到君溯離開庭院,池洌想也未想,從高處翻身而下,躲到大銅鐘的後背。
濃重的夜色與碩大的銅鐘完美遮去他的行跡。微弱的月光從天穹降落,將目之所及染上一層朦朧的灰。
池洌也不明白自己在躲什麼。剛才那幾箭,他沒有任何留手,更沒有絲毫掩飾,君溯與他共同習武多年,不可能認不出他的箭法。
君溯一定已經猜到他詐死的真相。他此刻的躲閃沒有半點意義。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毫不猶豫地將自己藏了起來。或許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在這種情況下與君溯面對面,又或許,他只是單純地害怕……害怕在那張臉上看到避之不及的漠然,與遭人愚弄的厭怒。
池洌倚著冰冷的銅鐘,因為鏖戰而湧入上身的血流通通在這一刻冷卻,被不知所措的沉默取代。
緊貼著銅鐘的背脊被捲走大量體溫,慢慢滑落。池洌捂著隱隱發疼的上腹,長而緩地吐出一口悶氣。
胃病又犯了。
穿越重活一次,這胃病竟還跟著他一同過奈何橋,稍不注意就會冒頭。
這次發作,大概是因為最近天氣轉寒,而前幾天他為了趕路,一路上都喝冷水,吃硬邦邦的臘肉,剛剛射箭的時候又因為過於緊張,導致胃部痙攣,這才使得這次胃痛來得又急又凶,讓他幾乎站不住。
一陣急促的疼痛終於過去。池洌在寒冷的鐘樓上出了一身冷汗,本已凝血的指尖因為用力按壓腹部而重新裂開,在淺色的外袍上暈染少許鮮紅。
因為疼痛而扭曲的視野終於恢復正常,漆黑的地面掠過一道白色的袍影。池洌還未來得及抬頭,腰後一緊,一雙有力的手將他撈入懷中。
「倚清!」
熟悉的松木清香猝不及防地撞擊嗅覺,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淌入耳中。池洌渾身一僵。哪怕隔著厚重的裘衣,溫度不可能傳遞,他依然感覺腰上的手如烙鐵般滾燙,刺得他生疼。
而他微不可查的顫動,讓耳邊的聲音顯得愈加焦急。
「倚清,哪裡受了傷?哪裡不舒服?」
池洌錯愕地抬頭,在君溯眼中看到臉色蒼白、幾無血色的自己,他的視線稍稍下落,看到君溯同樣蒼白而無血色的面容。
他似乎被嚇得不輕,眉宇緊皺,神色焦灼。見池洌許久不說話,只隱隱捂著腹部,他立即伸手,小心地將他捂著上腹的手挪開。
見到淺色上衣上的斑駁血跡,他的動作一頓,隨即便是抑制不住的顫抖。
池洌:?
啊這……等一下,好像這個樣子確實引人誤會。
池洌還未來得及解釋,就見君溯從懷中取出一瓶傷藥,動作輕柔地去撩他的上衣。
「停停停。」池洌被驚得顧不上其他,連忙按住君溯的手,「我沒受傷,真的!」
剛才因為按住肚子而不小心從指尖滲到衣服上的血,果然讓君溯誤會了。君溯大概以為他臉色難看是因為腹部受了傷,但實際上他只是胃病發作……
等一等,為什麼君溯……會如此緊張?甚至亂了分寸,連他衣服完好,沒有破損都沒發現?
君溯不是討厭他嗎?就算他真的受了傷,最好的待遇也應該是丟下一瓶傷藥,讓他自己解決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