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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6:41:28 作者: 積羽成扇
    他的質問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朱玉行看著君溯的背影,久久回不了神。

    他真的越來越看不懂攝政王了。將這一切和盤托出,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只除了……讓瑄王的死因昭告天下。

    難不成,攝政王真的只是為了還瑄王一個公道,這才選用這種毫無轉圜、兩敗俱傷的方式?

    想到民間的傳言,朱玉行的表情變得萬分詭異。

    不可能吧,只看攝政王平日對瑄王的態度……怎麼可能。

    可是鬼使神差的,朱玉行又想起那一天——在瑄王的喪儀上,攝政王一意孤行,為瑄王穿斬衰,又親自不厭其煩地為瑄王淨身、殮容、穿衣,不肯假解他人之手。

    頓時,朱玉行的表情變得格外奇怪,仿佛生吞了一斤麥粉,無法用言語表達自己的心情。

    「見鬼……」

    ……

    在最初被君溯控制的時候,廢帝池熔格外驚慌,生怕自己像第三代皇帝那樣死於宮變。

    可等被君溯關了幾天,他又安下了心。在他看來,君溯或許並不打算,也不敢要他性命,池熔索性靜待其變,希冀自己的嫡系們發現異常,去宮外尋找救援。

    可是讓池熔又驚又怒的是,君溯似乎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裡,每天都會為他帶來消息——告訴他那些嫡系的行動,仿佛池熔期待的救援在君溯眼中不過是跳樑小丑,在他掌心垂死掙扎的飛蛾。

    而更讓他既肝膽俱裂的是,他看到了自己勾結大勒國君的罪證,並三天兩頭地收到有關大勒的情報。

    明明掌握了至關重要的鐵證,卻又隱而不發,攝政王到底想做什麼?

    逐漸積累的壓力與窮途末路的恐懼,凝聚成懸在頭頂的一把利劍,欲落不落。池熔每一天,每一刻都提心弔膽,沒有一個晚上能睡好。他時常稍稍眯半個時辰就驚醒,臉色肉眼可見地灰敗下來。

    無處排泄的恐懼讓他把怒意發泄到大勒國君的身上。那個蠢貨,自以為留著罪證可以當把柄威脅他,結果還不知道藏好,讓文君溯這閻羅收了去,這下他們兩個都得玩完。

    池熔咬牙切齒地瞪著桌上有關大勒的情報。他根本不想看,可又耐不住心中的煎熬,近乎自虐地讀了一遍又一遍。

    當發現罪證被盜,函關三城又被攝政王麾下的大軍控制,移喇波那個癟犢子竟然無視當初兩人之間的約定,把所有罪名都推到他的頭上。

    什麼「大齊皇帝忌憚瑄王的英明威武,意圖借刀殺人,拿邊關三城當誘餌,求大勒除掉宣王」,什麼「大勒國君明辨是非,嚴辭拒絕大齊皇帝的無理要求,卻被大齊皇帝記恨,乾脆在大勒國境內派自己的人暗殺瑄王,把黑鍋扣到大勒頭上」,什麼「如此毒辣行徑,不僅罔顧人倫,還破壞了大勒大齊兩國多年的友誼」,「要求大齊給一個說法」……簡直胡言亂語,卑鄙無恥。

    池熔在氣急之餘,忍不住生出一份古怪的希冀。

    因為大勒皇帝把攝政王也拉下了水,在檄文中明言——攝政王與池熔暗中勾結,共同謀害了瑄王。

    但凡攝政王想要維護自己的名聲,省去諸多麻煩,就不會在這個時候拿出罪證,把自己置於風口浪尖。

    可是池熔沒有想到的是,攝政王竟絲毫不顧自己的處境,當著群臣的面取出「池熔勾結大勒國君,謀害瑄王」的罪證,並憑藉大齊的律法、司天令的特權與偽造的先帝遺旨,廢除了池熔的帝位,扶持安仁王世子登基,讓他做新的大齊皇帝。

    池熔覺得攝政王簡直是瘋了。難道攝政王不顧自身的危險處境,冒天下之大不韙,就是為了換一個皇帝,給他人做嫁衣?

    換成別的奸佞,不說取而代之,至少也會立個襁褓中的傀儡皇帝,或者扶持自己人上位。

    而攝政王竟然在一干宗室中,選了正值英年,文韜武略都為人稱道的安仁王世子,是嫌他這個外戚過的太好,特地選了個雄才大略的皇帝來對付他?

    池熔不僅覺得攝政王失了智,已經瘋了,他覺得自己也快瘋了。

    每隔兩三天,關押他的極獄就會著火。

    火勢總在夜深人睡後出現。有時候出現在他的頭側,有時候出現在他的腳底,熾熱的火苗貼著他的身體,滾烈的溫度仿佛下一秒就會將他灼成焦屍。

    逼近死亡的恐懼讓他驚恐喊叫,被烈火包圍的他只能窩在牆角,將自己縮在狹小的空間內,被撲面而來的火舌舔舐。

    當他的衣服被火點燃,即將成為火人,又或是被煙嗆的幾近窒息的時候,就會有一個暗影將他拎出牢房,撲滅他身上的火勢。

    池熔在月光下瑟瑟發抖,咽部被濃煙燻啞,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再無昔日矜貴帝王的模樣,如同一隻被燒光了毛的喪家之犬。

    而那個可怕的,在他眼中如同惡鬼的身影,就這麼靜靜地站在他眼前,垂著眸,注視著他的狼狽醜態。

    「攝政王……」池熔的喉口發出不成聲的氣音,這半個多月的折磨已經將他的心防徹底擊穿,「殺了我,給我個痛快。」

    那人無悲無喜地站著,見池熔還能喘氣,丟下一隻信簡,轉身就走。

    「慢著——」池熔膝行兩步,想要攔住對方的去路,卻只是狼狽地撲倒在地,「文鈺!文君溯!我只是想奪你的權,何錯之有?就因為打壓你的勢力,就要如此折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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