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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5:57:40 作者: 尼卡
    聽見她笑,旁邊沙發上坐著的人彈跳起來,過來看看她,摸了摸她額頭。

    這隻手溫涼纖細,帶著一股淡淡的墨水味。

    「姐?」韓棠開了口。

    燈光昏暗,她看著眼前這人花白的短髮、清瘦的面孔,有點不敢相信。

    「哎。」韓松應聲,又摸摸她額頭。「總算退燒了。」

    「你怎麼回來了?」韓棠問。

    韓松拿起手機來對著話筒說了句「韓棠醒了,退燒了」,看著她,說:「回來過年。」

    韓棠頓了頓,無聲地笑了出來。

    床墊在震顫,又讓她覺得更好玩了。

    韓松在移民之後,回國的次數有限。每一次回來,精神上都像遭了劫,離開前就會發誓再也不回來了。可是現在這麼個形勢,她是怎麼一步步輾轉著回來的呢?照時間算,她應該回來好久了。起碼比她的畫架子到得要早……

    「集中隔離完了以後,大哥和大嫂把我塞進那套小房子裡居家隔離,每天早晚跟社區報備、檢測,今天正式可以出門。老天爺下了這麼大一場雪歡迎我,我想給你驚喜,結果你給我這麼大一驚嚇。」韓松笑微微地說。

    「騙人。」韓棠說。

    韓松敲了一下她的腦袋,說:「媽說,要是你有麻煩,讓我不要不管你。」

    韓棠笑起來,「哦。」

    她坐起來,舉起手臂來,抱住姐姐。

    夢裡教她系紅領巾的那個聲音,是姐姐。

    臥室門開了,韓艾黎探了半個身子進來,但沒出聲,只是看著兩個姑姑。

    「沒走啊?」韓棠靠著韓松的肩膀,問。

    「改簽了車票。您退燒了,我再走。」艾黎過來,跟韓松嘀嘀咕咕幾句,韓棠聽著她們倆商量,要是她再發燒,就叫救護車、鄧醫生會安排她住院。

    韓棠覺得身上鬆快多了,又想吃飯,馬上喊餓,「倒是給口飯吃呀,淨商量著怎麼給我灌藥!」

    韓松跟艾黎說著話,伸手把她往後推了推,讓她靠在床頭上休息。

    「等著!」她說。

    臥室門又開大了些,小丁進來問:「阿姨,是不是把飯給您端過來,在床上吃?」

    韓棠笑,搖頭。

    她坐起來。艾黎過來給她穿好鞋,扶她站穩。

    她推開艾黎的手,慢慢往外走。

    腿腳有點軟,但應該是餓的。

    她走出來,外面燈光明亮,亮得刺眼。她以為家裡這麼安靜,是因為沒有幾個人在,哪裡知道,走出來一看,客廳里韓柏夫婦帶著嘟嘟在玩拼圖、菲菲帶著風眠在長桌上寫作業、而楚澤……楚澤還是那個楚澤,坐在一邊守著妻女,看起來有點入不了局,但好在沒有捧著手機打遊戲。

    要過一會兒,大家才發現她出來了。

    韓棠看著他們臉上露出的喜色,像春天枝頭的花苞,次第開放。而那花苞,也被他們塞到她心裡來。

    看到風眠穿著她心愛的球服衝過來,拉著同樣穿著球服的艾黎站在她面前,姑侄倆一人貢獻出一條手臂,給她比了一個巨大的心。

    「愛你哦,奶奶!」

    「愛你哦,棠姑!」

    韓棠大笑。

    如果夢裡的孤獨和勇敢是真實的,此時被愛和溫暖包圍也是真實的。

    她心裡那朵巨大的花苞,在一點點地開放,終於開出了極絢麗的花。

    第79章 尾聲

    因為反覆發燒,韓棠到底還是去醫院住了三天。

    楚澤倒休陪她,出院那天辦完手續,把她接回了家。出院手續楚澤是第一次辦理,辦得絆絆磕磕,走了不少冤枉路、挨了不少暗中的白眼,忙得滿頭大汗,才順利把他的老母親安全帶回家。韓棠全程不動聲色,看著楚澤笨拙地適應著他的角色。她偶爾會冒出一個念頭來,要是艾黎在這,甚至小丁,她怕是早就到家喝上熱湯了。不過想歸想,看著楚澤這樣憨里憨氣地做事,也還是挺有樂趣的。韓松知道了一定會說她這是「惡趣味」……唉,養兒養女,到這份兒上,不圖什麼,也圖點兒樂子不是?

    住院住得起膩,回家總是開心的。

    家門口的台子上,那棵「八方來財」擺得端端正正,枝繁葉茂,像個得意洋洋的將軍,守在門邊等她。她每看一眼,都覺得精氣神兒足了那麼一兩分。

    小丁特別勤力,每天都給這棵小樹擦拭灰塵。

    韓棠進門前,看著綠油油泛著光的葉子,趁別人都不注意,低頭聞聞植物那新鮮的氣味,拉下口罩來親了它一下。

    沒人發現,她很快活地進門換鞋。

    韓松和小丁站在門廳里等她,看她氣色不錯,大大地放了心。

    韓棠換好拖鞋,站在門廳里,忽然發現家裡添了新玩意兒——門邊柜上,那對白色瓷象中間的空白處,有一個漂亮的啞光金屬牌,上面印著「單身女子俱樂部」七個字。她以為自己看錯,說不定是像「光榮之家」、「五好家庭」那樣的榮譽稱號,像老劉就在朋友圈裡開心地曬出來的那種。雖然她這裡哪樣也不挨著,也說不定居委會送錯了地方。她把花鏡戴上再仔細看,還是那七個字。

    「這是韓艾黎乾的吧?」她問。

    韓松笑吟吟地問:「怎麼就不能是我啊、小丁啊……或者別人幹的?」

    「別人誰能幹出這種事兒來!」韓棠沒好氣地說。「那天在群里說,咱們這是一屋子單身女人,又說我的特長是保媒拉縴,掛這麼個牌子剛合適,好麼,這就正經給我送來了?瞧回頭她來了我敲她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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