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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5:54:30 作者: 馬小如
蘇酥問他:「你吃飯了嗎?」
他搖搖頭,有些靦腆地笑了笑說:「今天走得有點趕,還沒顧上吃。」
蘇酥便去給他燒水煮麵。
這個人也不推辭,在川藏線上不管你是開車,騎行還是徒步,相互之間都會很自然地搭把手,幫忙和被幫的都一樣坦然。
蘇酥煮麵的時候,江以北和這個人就坐在餐桌前聊上了。
這人自我介紹說他名叫陳淮,廣西人,一年前開始騎行的,最開始是在廣西騎行,然後是雲貴和四川,接著是川藏線,走得地方越多,騎行的癮頭就越大,現在根本就停不下來了。
蘇酥前兩天還好奇路邊騎行的人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路上,一日三餐是怎麼解決的,江以北當時跟她解釋說,負重騎行的人裝備都帶得很全,別看騎的是自行車,車上有帳篷,有煤氣罐和鍋碗瓢盆,有菜有肉還有柴米油鹽,但是這些家當裝卸都很麻煩,所以騎行穿過荒郊野外時,他們一般都是早上一頓飽飯,晚上紮下帳篷之後再做一頓晚飯吃。
蘇酥想到他現在應該是飢腸轆轆的,於是煮了兩包方便麵,裡面臥了四個荷包蛋,車上沒青菜了,蘇酥把胡蘿蔔切成絲煮了進去,又打開一盒午餐肉罐頭,一盒茄汁沙丁魚。
陳淮果然吃得風捲殘雲,連口湯都沒剩下,吃飽了之後臉上的顏色好多了,整個人也舒展了些。
江以北又拿來幾瓶冰鎮啤酒,三個人邊喝邊聊,陳淮講起騎行途中很多有趣的經歷,有些在蘇酥看來已經超出有趣的範疇,直奔驚悚去了,陳淮卻渾然不覺,好像那些跟死神擦肩而過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樣。
陳淮:「我在羌塘的時候,有一天推著車走路,突然發現前面有幾隻狼,離我就不到十米遠,我趕緊從兜里掏出打火機點燃,死死盯住離我最近的那隻狼,那幾隻狼也一動不動地盯著我,還衝我齜牙咧嘴的,喉嚨里嗷嗷地低吼,我當時就覺得這條命有可能要交代在狼肚子裡了。」
蘇酥緊張地問:「那後來呢?」
陳淮笑著撓了撓頭:「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僵持了一會兒之後,那幾隻狼掉頭走了,剛開始還慢悠悠的,走出去一段之後就撒丫子跑了,其實我怕它們,它們也怕我。」
外面的冰雹下了一陣就變成了大雨,狂風吹得車身搖搖晃晃,蘇酥聽到陳淮的自行車好像倒在了地上。
蘇酥好奇地問陳淮:「你做自媒體嗎?」
陳淮搖搖頭。
蘇酥挺吃驚的,因為這年頭專職出來玩的基本上都會做自媒體。
一旁的江以北也忍不住認真看了陳淮一眼。
蘇酥忍不住問道:「騎行又苦又累還很危險,你又不靠這個做自媒體賺錢,為什麼能堅持這麼久呢?」
陳淮笑了笑說:「因為我想出家,跑到廟裡呆了幾天就跑了,我不適合在廟裡修行,還是跑到自由天地間修行吧,好山好水的,也是佛法無邊。」
蘇酥和江以北都知趣地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一個人想要出家,不管是基於什麼原因,都是不想再繼續從前的生活了,想來也是一段並不愉快的往事。
大雨下了一會兒就停了,陳淮下車去搭帳篷,蘇酥和江以北也下車去幫忙。
陳淮的自行車果然被大風颳倒了,車上的行李被雨澆得濕淋淋的,蘇酥都不知道該怎麼下手。
陳淮不緊不慢地扶起車子,笑了笑說:「這種雨不算大,有一次我帳篷搭了一半開始下暴雨,那次可真麻煩。」
他一邊說一邊卸下帳篷,在房車旁找了塊比較平整的地方將帳篷搭了起來,然後一件件檢查地上的其他行李。
蘇酥和江以北跟他一起把澆濕的家當擺在石頭上晾起來,鍋碗瓢盆里進了雨水,蘇酥拿到房車上沖了沖,然後再抱下車,幫他擺在石頭上。
她把一棵濕淋淋的白菜晾在石頭上,無意間一抬眼,整個人就被頭頂的星空震撼住了。
她蹲在地上,呆呆望向夜空。
江以北和陳淮也抬頭望向夜空,都不約而同呆住了。
水洗過的夜空澄澈得沒有一絲塵埃,星河燦爛得難以言喻。
蘇酥不禁聯想起史前這片星空的樣子,或許和他們此刻看到的是一個樣子吧。
天文學家說我們所看到的星光是幾萬年前的光,甚至是幾億年前的光,蘇酥都忘了自己在晨昏莫辨的城市裡幾曾看到過星星了,她此刻卻覺得頭頂的繁星里一定會有那些幾億年前的星星,穿越了浩瀚無邊的時空,照進了她的眼睛裡。
第二天早上蘇酥沒有做早飯,因為陳淮昨晚說他帶的那小半袋麵粉進水了,沒辦法再放,早上攤煎餅請他們吃。
蘇酥欣然同意,能蹭一頓川藏線上騎友的飯,也是不小的造化。
他們約好了早晨七點鐘開飯,蘇酥把鬧鈴定在了六點鐘,準備幫陳淮收拾一下行李,沒想到從房車裡出來時,陳淮基本上已經把行李打包好了。
地上一個小煤氣灶上架著口萬能小鍋,陳淮正蹲在鍋前攤煎餅,旁邊一個不鏽鋼盤子裡放著幾張已經攤好的,香味在早晨清冽的空氣里瀰漫開來。
蘇酥熱了三盒奶,又洗切了幾個橙子,切了一盒午餐肉,江以北在車外面支起便攜桌椅,三個人看著霞光萬道的雪山,一起吃了頓悠閒的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