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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5:54:30 作者: 馬小如
李小燕輕輕笑了笑,「我其實一天都不想跟他過了,可好歹夫妻一場,等他身體好點再說吧,這段時間順便把家裡的瑣碎事交接給他。」
蘇酥點點頭,李小燕能做到這一步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這些年蘇文祥在家就是個甩手掌柜,一點生活能力都沒有,沒有李小燕操持這個家,蘇酥不知道蘇文祥會把日子過成什麼樣。
好在他還有兩年時間才退二線,可以在單位食堂吃飯,平時也有大伯和二姑一家照應,生活上落魄不到哪去。
也許有一天他驀然回首,意識到自己弄丟了什麼,人生卻是一趟單程的旅途,他回不去將它撿回來了。
那是他生命的落魄,煢煢孑立,形影相弔,誰都照應不了他。
蘇酥替他感到難過,但並不可憐他。
睡前蘇酥躺在床上,把李小燕的決定告訴了江以北,在李小燕面前拼命忍住的眼淚滾落下來,順著眼角淌進枕頭裡。
江以北伸手把人圈進懷裡,親了親她的額頭。
蘇酥:「我沒家了。」
江以北在她耳邊低低地說:「勞煩這位美女掀起眼皮看看,你老公還沒死,你怎麼就沒家了?」
蘇酥又哭又笑,輕輕鑿了江以北一下。
她在他的純棉 T 恤上蹭乾淨眼淚,瓮聲瓮氣地說:「我媽剛才說,她沒想到自己心還挺狠的,醫院告訴她我爸情況凶多吉少時,她心裡甚至都沒感覺到難過,她忽然就很羨慕那些把愛情熬成親情的兩口子,她說那得需要多好的相處啊。」
李小燕還羨慕地說,蘇酥醒之前,隔壁病床住了一個七十一歲的老頭,中風了動彈不得,她老伴一看就是真心疼他的樣子,每天給他擦臉擦身子,過一會兒就要給他翻翻身怕他躺累了,怕他便秘,把香蕉泡在酸奶里一口一口餵給他吃,老頭不愛喝酸奶,他老伴非要他喝,閒下來的時候她還給他剪指甲,剪到腳指甲的時候笑著說好臭啊。
後來那個老頭出院了,李小燕卻時不時想起他們,她就想啊,如果跟蘇文祥和和睦睦過到老,她也願意這樣對他啊。
可惜他沒這個福氣。
蘇酥吸吸鼻子,對江以北說:「我從前覺得愛情最後變成親情是件很無奈的事,聽我媽那麼一說,我的想法好像變了。」
江以北:「現在怎麼想。」
她咽下了後半句話,在心裡默默地說:「我好想最後和你變成親人啊。」
江以北:「嗯?」
蘇酥:「我會幫你剪指甲的。」
江以北:「……」
蘇酥:「還有啊……」
江以北:「什麼?」
蘇酥抬頭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謝謝你救了他。」
江以北抬手摸摸蘇酥的腦袋,把她抱得更滿懷了。
如果她的心結還沒打開就變成死結,他都沒法想像該怎麼才能把她哄好,好在他足夠幸運啊。
第二天吃完早飯,李小燕就轟蘇酥帶江以北出去玩,蘇酥給蘇文祥倒了杯水,看他吃完藥之後才和江以北出了門。
江以北之前來過西安幾趟,陝博和碑林來一次去一次,還在華清池和兵馬俑寫過生,連回民街里的清真寺都去過好幾次,作為一個地頭蛇,蘇酥決定帶江以北看點沒看過的。
於是她帶江以北去了自己讀過的小學和中學。
小學離蘇酥家不算遠,天空晴朗,風和景明,兩人溜達著到了地方。
正趕上課間十分鐘,兩個人站在學校的一段鐵柵欄圍牆外,看著教學樓前面的塑膠小操場上滿地跑的熊孩子們。
蘇酥笑著說:「我小時候操場還是水泥地,每學期都要磕破幾回膝蓋。」
她指著一樓最西邊的一扇窗戶說:「我在那個教室呆過,窗外面那個大槐樹一到夏天就有吊死鬼兒,一爬就是一窗台,我膽子都是那時候練出來的。」
江以北無聲失笑,抄著兜看著那扇遠遠的窗戶,這感覺有點奇妙,就好像他認識她的時間提前了二十年一樣。
如果他當時也讀這所學校,大概會往她書桌上放吊死鬼兒吧,然後嬉皮笑臉地看她嚇得炸毛,轉身逗她追著自己滿操場跑。
他一定會是班上男生里她最討厭的一個。
兩個人逛到蘇酥的高中時正趕上放學,穿校服的少男少女三三兩兩說笑著從學校大門走出來,有的騎上自行車回家吃飯,有的鑽進了校門口旁邊的小飯店裡。
蘇酥指著一家炸雞漢堡店說,「上學那會兒我們最愛來這家吃了,初中沒有晚自習,我和同桌放學以後經常來這家店裡,邊喝可樂邊寫作業。」
江以北重點聽偏了,隨口問道:「男的女的?」
蘇酥朝他促狹一笑,「吃醋嗎?那邊還有家酸辣粉,讓你一次吃個飽。」
江以北沒忍住笑了,唇角輕輕牽起,那雙冷淡的眼睛裡有溫柔一閃而過。
「你請客。」
他笑著說。
蘇酥牽著江以北走進店裡,正是午飯時間,桌子幾乎被占滿了,只有靠牆的角落裡還有一張空著。
蘇酥讓江以北過去等,自己到前面排隊,不一會兒端回來兩份套餐。
江以北正饒有興致看著旁邊的留言牆,花花綠綠的便簽紙一張蓋著一張,亂七八糟貼了半牆,老闆大概是怕時間久了便簽紙會掉落,又細心地用圖釘固定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