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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5:52:41 作者: 不執燈
    日曆一頁頁翻過,曼城入了冬,譚栩把出租屋的租期續到了年底,給他寄了些家裡的冬衣過來。

    譚栩寄完快遞後拍了張照片給他,說是在他的衣櫃裡發現了一張紙片,上面寫著一串數字。

    那是他們當初第二次見面時,在宣傳部第一次例會結束後,他留給余宴川的房間號碼。

    余宴川看完後說:「收好當古董。」

    十二月初,林予忽然來了曼城,余宴川旁敲側擊問了Jeff才得知,大雪那天是林曉茜的忌日,林予每年都要堅持飛回來,哪怕是在國內讀高三時也雷打不動。

    月底是國內的考研筆試,余宴川聽說了林予不參加考研,便在咖啡店約見了他一面,問他打算什麼時候回國。

    林予的態度不再像夏天時那樣強硬,他捧著咖啡看了一會兒街景,說:「你什麼時候走?」

    余宴川說:「23號,平安夜前一天。」

    林予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最後說:「那我留下來,到時候和你一起走吧。」

    余宴川答應了。

    臨近聖誕節,譚栩每天都比他還要急切,讓人分不清這是在急著等他回來還是在急著等學校offer。

    年底的票不太好買,余宴川買到了最早一趟航班,天沒亮就要出發。

    街側商鋪都換上了聖誕節主題的裝飾,他站在這個往返過無數次的輕軌站旁,乘車去往機場。

    林予比他到得早,只背了一個小號的背包,半張臉裹在圍巾里。

    「吃早飯了嗎?」余宴川坐到他身邊。

    「吃了。」林予說。

    余宴川掏出手機給譚栩發消息,又順手從羽絨服的口袋裡拿了個毛絨聖誕老人,遞給林予。

    巴掌大的娃娃,林予愣了愣,拉開了聖誕老人屁股上的拉鏈,彈出來了幾顆糖果。

    「聖誕禮物。」余宴川解釋了一句,突然有些尷尬。

    林予捏了幾下聖誕老人的鬍子,許久後才笑了笑:「謝謝。」

    檢票口很快就開放,余宴川在譚栩的聊天框裡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譚栩回復很慢,似乎是正在那邊忙碌。

    余宴川看著檢票登機的隊伍,問道:你在忙?那回頭再聊吧。

    譚栩的正在輸入中持續了半個世紀,最後說:不莽。

    ——譚栩按下發送鍵之後才發現打錯了字,但也沒有時間撤回重新發了。

    因為他老爸老媽正站在他面前,神色凝重。

    在十分鐘前,他剛和怒火滔天的爸媽在電話里吵了一架,現在這二位模範夫妻找到了學校,準備把他帶回家冷靜一段時間。

    爸媽生氣的原因很簡單,有人給他倆發了秘密郵件揭秘他們小兒子的性取向,譚栩被人一腳踹開了櫃門。

    這個告密人是被逼到絕路上無力回天的羅源,羅源沒有對自己的郵箱做太多加密,很輕易就能查出來。

    但譚栩並不在意是誰在背刺,他只在意這一切發生在了這個關鍵節點上。

    他不能被帶走,說好聽了是冷靜一下,其實就是想把他控制起來而已。

    譚雲鋒的態度強硬,不留給他半點對此辯解的餘地,許泉則是進入了喋喋不休的傷心階段,張口閉口是你哥怎麼就沒這個毛病你怎麼不跟你哥學。

    也許是譚栩這麼多年一貫表現得懂事乖巧、陽光上進,將此時的叛逆形象烘托得更加令人難以接受。

    最聽話的小兒子不光做了離經叛道的事,還和他們大吵一架。

    看上去的確很像被余家那個不爭氣的二少爺帶壞了。

    譚栩冷眼看著他們兩個,餘光瞥向手機屏幕。

    「你是不是在跟他聊天!」許泉把目標對準了他,挽得高高的髮髻也鬆散著垂在臉側,學校南門口不時有人路過,他們勉強撐著不拉下臉來,但聲音倒是尖利。

    譚栩沒工夫理她,手機振動兩下,發出了電量提醒。

    他媽的絕了,手機沒電,飛機快要起飛,這橋段怎麼看怎麼眼熟,也算是給這段曼城之旅畫上了有始有終前後呼應的句號。

    「跟我們走。」譚雲鋒冷硬地說,「你這一周都沒有課,還在學校里做什麼?」

    譚栩對他說:「不關你事。」

    他們仍然無法接受兒子這個一反曾經的惡劣形象,語氣更嚴厲一些:「走。」

    譚雲鋒上前要拉住他,譚栩反應迅速地後退半步,轉身迅速跑進了校門。

    他聽到爸媽在後面高聲喊著他的名字。

    但預想中的畫面並沒有出現,比如七八個保鏢從天而降,或者一輛黑車橫在面前,把他強行抱上去……

    看來譚雲鋒和許泉在來之前還很篤定能夠把他帶走。

    保安沒有攔他,他一路暢通無阻地跑進去,開了輛距離最近的共享單車,一邊騎一邊回消息。

    余宴川問他要不要來接機,譚栩剛打出來一句「當然」,手機突然黑屏,直接自動關機。

    ……明明他在掃共享單車的時候還有四格電。

    譚栩在冷風裡快速穿過,沒有戴手套的手指被吹得一片麻木,耳朵也生疼,但他一分也不敢減速。

    這個時間段學校只有兩個門在開放,他但凡再慢幾分鐘,譚雲鋒就能開車到北門來堵他。

    他只能希望校外那條大道再堵一點。

    寒風如利刃割過臉頰,譚栩蹬車輪蹬得腿酸痛,仿佛剛剛結束了一千米體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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