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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5:52:41 作者: 不執燈
    「停,仔細看這封信。」譚栩忽然握住他的手,把滑鼠移回圖片上。

    余宴川後背泛起了冷汗,他的目光死死釘在屏幕上,簡單的中文字居然總也讀不順。

    林予在信里寫:「哥哥,我看到了博客,你的哥哥考上了最好的初中,我今天的考試也拿了第一名,那你會為我高興嗎?」

    這句話里的「哥哥」出現了兩次,聽上去有些顛三倒四,但余宴川意外地看懂了每一個字,他連呼吸都停滯住,荒謬感在心底翻湧。

    這一年,余長羽十三歲,考上了安城最好的初中。

    所以「你的哥哥」指的余長羽。

    毋庸置疑了,這些信確確實實就是寫給他的,寫給余宴川的——至少在林予的認知里,收信人就是余宴川,是「哥哥」。

    譚栩同樣沉默著,思維導圖已經畫不下去了。

    至此幾乎能夠得出結論了。

    第一,林予認為他的「雙胞胎哥哥」是余宴川,並且以為已經和他通信將近十年。

    第二,和林予通信十年的人其實並不是余宴川。

    簡直是什麼哲學悖論,余宴川仰著腦袋,血液都凝固一般,整個人死氣沉沉。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余宴川了。

    「繼續看。」譚栩的思路倒是比他清晰,他強行把思維導圖推進下去,「對面是在收到這一封之後才回信的,說明這封很特別,我標註一下。」

    余宴川深吸一口氣,將光標移到回信上。

    回信只有三個字:「好厲害。」

    余宴川幾乎要暈倒了:「這一看就不是我能說出來的話,這像你哥說出來的,冷冰冰的。」

    但冷冰冰的回信讓林予格外激動,畢竟持續了那麼久的單向傾訴,就算換來個標點符號都很不容易。

    他們迅速看向後面的信件,回信的字數逐漸多了起來,這位神秘人也開始慢慢和林予講一些在安城發生的事情。

    如果只當作兩個網友來看,一切都是趨於平靜的正常交往。

    在點開最後一個文件夾前,譚栩再次拉住了他的手腕:「等等,我們再捋一捋。」

    余宴川並不覺得還有捋一捋的必要,但他沒有反駁,只是靜靜地聽著譚栩問道:「我們現在初步鎖定回信人的身份,你覺得是誰?」

    余宴川近乎麻木地冷笑一下:「余長羽。」

    他垂下眼,看到譚栩早就已經在思維導圖上打出來了一個大大的「余長羽」。

    毫無疑問的答案。

    這幾十封回信他沒沒有仔細看,可即便是隨意掃了幾眼,也能看出來信里所講述的「爸爸」就是餘興海,甚至余宴川在看到很多生活瑣碎小事時能夠回憶起相關部分。

    可以如此細緻地描述出一個人和一些家常事,一定是真正經歷了這些的人。

    這個人不是他,就只能是余長羽。

    這讓余宴川無法接受。

    余長羽早就知道林予的存在,並且裝作他的身份和林予聊了十多年的郵件。

    這讓一切都變得及其合理,甚至能夠解釋為什麼余長羽在第六封信時才開始回信。

    因為在此之前,林予從來沒有明確提到對面的人應該是「余宴川」,余長羽大概一直誤以為是自己,直到「你的哥哥考上了初中」這段話的出現,他才意識到林予的對話對象是「余宴川」。

    為什麼?

    余宴川點開最後一個文件夾。

    出乎意料,裡面只有一張圖。

    是林予給余長羽寫的,內容很簡潔,前面幾段講了林予的年輕母親病死在了平安夜。

    他說:「我不想活下去了,哥哥,好像這個世界上沒有人需要我,沒有人在意我的死活。其實當年那封告訴你我考了第一名的郵件,是我決定發給你的最後一封,如果你沒有回覆的話,我可能那時候就離開了,但是你說我好厲害。」

    余宴川有些發抖。

    在看到這一封信之前,他仍然覺得這些誤會都不是死局,哪怕和林予當麵攤開講明白也無所謂,反正網友之間友誼不算深厚,沒見過面的雙胞胎又能有多少親情呢。

    但這一段近乎平鋪直敘的話里的感情太沉重了,沉重到能夠承載一個生命。

    他在不知情時成為了林予的全部感情寄託,一個從小被父親拋棄在國外、被母親不疼愛的孩子的最後稻草。

    「沒有了。」他嗓子發啞,一遍遍刷新著文件夾。

    譚栩一把將電腦推開,長腿一邁跨坐上去,按住余宴川的肩膀:「沒事,你看著我。」

    有什麼難以言喻的情緒堵在喉嚨口,余宴川從沒感受到過這樣如山倒的壓力,他看著譚栩說不出話來。

    「後面他換了新的郵箱,Beacher說了正在破解,不要急,我們還沒有看到事情全貌,不要把壓力攬到自己身上。」

    余宴川沒辦法說服自己:「可是既定事實已經擺在這裡了,我的哥哥瞞了我那麼多事情,我還變成了另一個人生命中如此重要的部分。」

    他感知不到任何心情,麻木感從始至終主宰著身體,甚至連四肢都開始出現了實質性的發麻:「余長羽,他知道我不是他親弟弟,他這些年……是怎麼看我呢。」

    譚栩看到了他眼中一瞬的無措,壓下了本來想說的話,沉默地低下頭,親了親他的眼睛。

    林予的事情看似就此水落石出,其實其中還有更多更大的疑點,甚至有一部分和他息息相關,這是他原本想今天講給余宴川的,但他現在實在說不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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