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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5:51:28 作者: 劍止
    系統在說這話時的傷感和苦笑不像虛假之物,江倦有種錯覺,他或許就是真實存在的。

    意識到了危險,江倦用力晃了晃腦袋,狠掐自己一把,將那些荒誕的想法驅出腦海,舉槍指向「花知北」的腦袋,「你在催眠我?」

    「實話而已,既然註定我們只有一個人能離開這裡,那至少請活下來的那位帶著對方這一生凝聚的情感離開這裡吧……不過我真的很好奇。」

    他走到江倦身前,扔了那人嘴裡還沒抽完的半支煙,冰冷的雙手覆上江倦的雙眼,喃喃道:「我真的很好奇,你會毀掉我嗎?」

    江倦用力甩開他的束縛,連退幾步跟他拉開距離,卻在怒目瞪向對方的瞬間愣住了。

    在那須臾間,系統竟然又換了副臉孔來蠱惑他,而且還是……

    「真像在照鏡子啊……」

    熟悉的容貌,熟悉的聲音,刺激著江倦的每一根神經。

    這狗系統竟然以江住的形貌來誘惑他!!

    看著那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年齡卻被定格在十年前,甚至身上還穿著出事那□□服的江住,江倦膝蓋發軟,幾乎要給他跪下。

    「只要進入我的監控範圍,我就可以讀取你們的部分記憶,包括十年前的江住,也包括現在的你。在系統控制的領域,我能為你造出你內心期待的美好幻境,這也曾是我存在的最大價值,你真的,不想留下來嗎?」

    「江住」朝江倦伸出手,冰冷的手指撫摸著那人慘白的面龐,擦去了那人眼角還未落下的淚滴。

    「江住」滿眼疼惜,將弟弟擁入懷中,「阿倦,哥哥好想你,留下吧,留在我們的世界,你會比現在快樂十倍百倍,所有的傷痛都會癒合,你也能擁有回溯時間,改變現實的機會,從頭再來一次,那才是你真正應該過的生活啊。」

    江倦從震驚中猛然驚醒,狠狠推開面前有著熟悉面孔的陌生人,不住搖頭,「不,你不是他!這都是假的!!」

    「江住」眼中流露出悲色,垂下眸子,向後一步步退遠。

    「可你明明期待的不是嗎?為什麼要抗拒呢?」

    那質問逐漸遠去,江倦下意識去追那虛幻的影子,可他伸出手來,又覺著那人無比遙遠。

    眼前光影一閃,瞬間亮了起來。

    長時間在黑暗中的江倦一時無法適應這光線,不得不擋住了雙眼。

    當他再次睜眼時,一切都變了。

    恍惚間,他又回到了那座母親留給他的宅院。

    午後陽光正好,照在身上令暖意蔓延開來,四肢百骸仿佛又恢復了體溫,就連身上那些暗傷都不再作痛了。

    滿枝白茶花開得正盛,在風中緩緩搖曳。

    江倦陡然意識到了什麼,瘋了似的衝到樹下,徒手去挖鬆軟的泥土。

    他挖了很久,卻沒有找到那具被他藏在樹下的鐵箱,在他思索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時,宅子裡卻傳出了熟悉的歡聲笑語。

    他整個人像丟了魂兒似的,遵循著身體的本能反應,推開了家的大門。

    只留存在記憶中的滿室陽光映在眼前,仿佛將幻夢鍍上了一層和煦的濾鏡。

    他看到了……看到了那只可能在夢中出現,他卻從來不敢夢的場景。

    溫柔的母親穿著圍裙,在客廳里和哥哥一邊說笑,一邊包著餃子,低著頭笑著招呼他:「阿倦回來了呀,快坐下歇會兒,喝點你哥哥剛泡的茶,等下我們煮餃子,是你最愛的芹菜牛肉。」

    江住轉過頭來,看到他一身落魄變了臉色,放下手裡的活,跑過來擔憂地問他:「阿倦,你這是怎麼了,臉色不大好啊,怎麼手上全是土,還流血了!快,跟我去洗洗,我給你上藥。」

    一如記憶中的那般,江住焦急地把弟弟拉進洗手間,細細幫他洗去指縫裡的泥土,擦乾了,又從柜子里翻出碘酒。

    「別怕,這個不疼。要不是你小子太怕疼了,我真該用酒精讓你長長教訓,看你以後還敢不敢胡鬧。」

    江倦乖乖地任由哥哥幫他消毒上藥,他已經很多年都沒露出過這樣發自內心的笑容了。

    「疼點就疼點吧,這麼大的人了,總不至於這點小疼還遭不住。」

    那曾經熟悉,卻因為時間久遠而變得陌生的男聲傳來時,江倦幾乎不敢回頭。

    江住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悄聲對他說道:「放心吧,爸這次回來不是教訓你的。告訴你個好消息,爸退居二線了,都是快要退休的人了,上面照顧他就把他調回了雁息,以後他就有更多的時間在家陪我們了。」

    見江倦遲遲沒有回身,江住有些疑惑,扳著他的肩膀,讓他看到了坐在落地窗邊的搖椅上,戴著老花鏡讀著報紙的男人。

    他還是記憶中的那樣,冷峻中透著溫和,對待兒子們很嚴格,也很愛他們。

    江倦看到眼前的一幕當場哭出聲來,跌跌撞撞向那人走近,抓著搖椅的扶手,跪在了男人身邊。

    「……爸!」

    他對父親的記憶已經很淡了,六歲時離開他的至親,到現在只能通過那些泛黃的舊照片憶起當年的風華。

    可是,面前這個人雖然佝僂著背,戴著花鏡,手背上青筋虬結,皮膚粗糙,也有了斑痕,盡顯老態,面容卻很年輕。

    ……和他記憶中的父親幾乎沒有兩樣。

    男人的目光自始至終沒有落在他身上,仿佛那報紙上有什麼吸引他的內容似的,眼神連一刻都不捨得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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