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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5:51:28 作者: 劍止
他耐著性子壓下火,「咳!我收到了一些東西,是寄到省廳的,收件人是俞副,可他最近不在雁息,我就幫他收了,拆了之後發現裡面的東西有點兒問題。」
蕭始表情扭曲,「你拆他快遞?!」
周懸不耐煩道:「對,他讓的。他說沒人會給他寄快遞,讓我先拆開看看是什麼,結果裡面居然是一套盲盒。」
「……他這麼有童心?!」
周懸嘆道:「一言難盡,要不你們來看看?」
他先羽@西}整下了樓,蕭始慢吞吞地給江倦穿上了衣服,兩人這才一前一後下了樓。
周懸正在客廳桌上擺弄著一個大盒子,通體漆黑,看起來很有質感,卻給人一種不大舒服的感覺。
他打開盒蓋後,裡面又是同樣的十二個小盒子,剛好填滿了整個大盒子。
周懸戴著白手套,從中拿出了幾個小盒,對兩人說道:「要做好心理準備。」
蕭始對這個「準備」沒什麼概念,還以為裡面藏著什麼刀片炸彈或是滲人的頭髮,可當對方打開盒蓋,露出裡面風化的白骨時,他還是吃了一驚。
江倦拿了張無紡布墊在地上,示意周懸把白骨放上去。
蕭始也戴了手套幫忙,不由倒吸一口涼氣,「這全是人骨,跟我們在楓葉苑地下室里找到的那些很像。」
「寄件人的信息全是假的,關於遺骨的身份現在也無法確認。省廳法醫不適合參與這案子,所以,我來找你幫忙鑑定一下這些骨骼是男是女,年齡特徵,最好還有死因。」
「難度有點兒大,每個盒子裡只有一塊骨頭,還殘缺不全,不保證一定能查出死因。」
兩人說話時,江倦也開了一盒,將裡面的骨頭擺在地上,似乎發現了什麼。
他拿起那塊殘缺的椎骨,上面留有穿透注射的痕跡,如蕭始所說,和他們在楓葉苑地下室里找到的那幾具無名遺骨一樣。
三人把剩下的遺骨都取了出來,江倦從中找到了剛好可以和他手裡那塊椎骨拼合的頸骨,上面同樣有穿刺注射的痕跡。
這樣一來,他們也就明白了這份「大禮」的來源,很可能眼前的死者經歷過和江倦一樣慘絕人寰的實驗。
兩人看江倦的眼神頓時複雜了起來。
江倦卻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他手裡拿著剛從盒子裡翻出來的,斷面並不規整,像是被生生打斷的碎骨,凝視許久,一句話打破沉寂。
「我認識這個人。」
周懸聞言倒吸一口涼氣,而蕭始看著江倦的眼神里卻有些冗雜難明的情緒。
江倦起身,拿著那塊骨頭站在窗邊,借著屋外的光線仔細觀察著骨骼上的傷痕。
那是根斷裂的鎖骨,一端被整齊地切割,而另一端則像是在巨大的衝擊下不堪重負而粉碎的,甚至還留有高溫造成的焦痕。
「是火器傷。」蕭始在江倦耳邊輕聲說道。
江倦點點頭,「是三兒。在我剛執行臥底任務時,把我帶到組織里的人。在一次激烈的交火中,三兒為了掩護我受了傷,被一槍打穿肩膀,斷了鎖骨,這就是那時受的傷。」
他嘆了口氣,思緒緩緩回到十年前那個悶熱、潮濕、讓人透不過氣的夏天。
他怔了許久,緩緩道:「他是個不錯的人,陽光,爽朗,常會跟我提起他喜歡的人,說等一切都結束,他功成名就了,就回鄉迎娶他的心上人,希望到那時他的姑娘還是貌美如花,要是熬成了黃臉婆,他會愧疚的……可惜,他再也看不到那天了,他的姑娘沒能等回自己的情郎。」
蕭始在他額上落下了一個安慰性的吻。
「從他受傷以後,我就沒再見過他了,向人打聽,都說不知道他去了哪兒。沒想到多年不見,竟會是這樣的重逢。」
他捧著那根斷骨,瑟縮著低下頭,把頭埋在懷裡,抱緊自己,低啞地啜泣著。
傷感惋惜,又心有餘悸。
他們都曾深入險境,每個人都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一步踏錯就是粉身碎骨。
一念之差,他僥倖逃生,同伴卻因此永墜深淵,他無法面對這樣的事實。
——倖存者內疚。
很多人從創傷事件中倖存後,會感到困惑和內疚,無法接受死裡逃生的自己一人獨活,或是無能為力,愧對災難中死傷的親朋好友甚至是陌生人,會因此產生愧疚與自責,極端者甚至可能有自殘自殺的傾向。
蕭始曾在前線見過不少痛失戰友和親人的軍人和難民因此崩潰,這種負面情緒所帶來的是凌遲般的痛楚,永遠沒有盡頭。
過去的日子,江倦就因著這種內疚不斷折磨自己,將受到的痛苦加倍還於己身,至今都沒能走出陰影。
有多少個長夜,江倦舉槍指向自己,想靠這種懦弱的方式一了百了?又是什麼支撐他鼓起勇氣移開槍口,決心活下去呢?
「倦……」
「不用安慰我,道理我都懂。」他將三兒的遺骨放回盒子,視若珍寶地抱在懷裡,呢喃道:「那麼大的一個人,現在就剩這小小一盒……真希望我死後也能有人為我斂骨,最後再抱抱我。」
蕭始抱著他,如鯁在喉。
周懸青著臉走了過來,「這裡有十二個盒子,有可能就是十二個人,宇樨如果其中有臥底或線人的話,那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