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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5:51:28 作者: 劍止
    外勤的調查再次取得了進展, 將關鍵的證物發回了分局。

    這封信的內容以吳徽的口吻講述了他多年來頂替孫晨宇的身份所做的事。

    吳徽在遺書中交代, 他在十年前離開家鄉到雁息讀大學, 遇到了不務正業的孫晨宇,對方稱要去參加一場遊戲,有機會賺取高額的獎金,還想拉他一起入伙。

    吳徽表示自己並不相信會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勸孫晨宇清醒一點, 早日改邪歸正回家孝敬父母, 卻遭到孫晨宇的拒絕, 兩人大打一架後不歡而散。

    幾個月後,吳徽在與孫家聯繫的過程中得知孫晨宇這段時間並未回過家, 甚至音訊全無,父母也聯繫不上他。

    王桂芝無意中流露出對這個兒子的擔憂, 吳徽便掛了心, 嘗試聯繫了孫晨宇的狐朋狗友,卻發現這些邊緣人員都在同一時期因為參與了某場「遊戲」而失蹤。

    吳徽覺得事有蹊蹺, 便私下展開調查,得知這些人在失蹤前曾提到過要去「鳳鳴山」這個地方。

    他是個聰明人, 沒有打草驚蛇, 先獨自去了鳳鳴山, 發現山區裡有警方和搜救隊在活動, 便猜測孫晨宇是被卷進了事件, 以志願者的身份加入了其中。

    在他參與搜尋的過程中發現了很多遇難者慘死的遺體, 還找到了一名面容盡毀,身形與孫晨宇高度相似的遺體,通過遺體上一道打鬥留下的傷痕辨認出了對方的身份,就是孫晨宇!

    吳徽想把真相告知孫家,可拿起電話,卻無論如何都開不了這個口,最終他想了個兩全之計,就是替代孫晨宇活下去。

    當時他的生母已經過世,給他留下了一筆遺產,對吳徽來說,自己在這世上已經沒有血親了,將他視如己出的孫家就是他唯一的親人,他不忍孫家因為孫晨宇的過世而痛苦,也自私地想讓無依無靠的自己融入這個家,於是他用母親留下的錢將自己整容成了孫晨宇的樣貌,以孫晨宇的身份回到孫家,成為了孫家夫婦的兒子,也成了孫晨飛的哥哥。

    在外人眼裡,他是浪子回頭,痛改前非,回家向父母磕頭認了錯,從此斷絕一切惡習,努力賺錢養家,也成了「孝子」和「好哥哥」。

    但對吳徽來說,他放棄了念大學的機會,放棄了自己未來大好的人生,把自己永遠困在了那個他嚮往的溫馨家庭里。

    吳徽自小與孫家兄弟一起長大,他深諳孫晨宇的性格,生活習慣和一些小動作演起來能學到七八分像,但他對於替代了孫晨宇這件事還是心虛的,不敢長時間與孫家夫婦和孫晨飛在一起,生怕他們看出異常,所以他再次遠離家鄉,在雁息找了份建築工地的工作,日子過得清苦,但得到的慰藉卻足以安撫所有痛楚。

    無數個夜裡,吳徽看著鏡中面目全非的自己,捂著嘴無聲痛哭。

    他在悼念那個死去的自己,也在懺悔自己欺騙他所愛的人的罪行。

    他渴望著那樣溫暖的家庭,嚮往著傍晚時父親在門前榆樹下乘涼等著他們,母親在炊煙中柔聲喚他回家吃飯,而他能與弟弟相伴進門,全家人圍坐在桌前,日日吃著團圓飯。

    可那樣的美好實在太遙遠了,對他而言,簡直就是奢求,他既痛恨不知福不珍惜的孫晨宇,又無法克制對他的羨慕,就在那樣糾結的情感中做了十年孫家的兒子。

    在「成為」孫晨宇以後,吳徽回到孫晨宇生前的住處收拾了他的遺物,從中找到了一張存摺,裡面是他生前提到的參與遊戲的酬勞,開戶時存進了三十萬,被他揮霍了一些,還剩下二十多萬,這筆錢查不到來路,被吳徽小心存了下來。

    在之後的十年裡,只要得空,他就會到鳳鳴山去祭奠死去的孫晨宇,並與遇難者家屬一同調查當年那起案件的真相,他也因此結識了堅持在鳳鳴山開招待所,苦等兒子回家的老夫妻。

    他時常會去探望那對夫妻,安慰因為兒子遇難始終走不出悲痛的老人,儘自己所能幫助著他們。

    一年前的一天,吳徽深夜接到老夫妻的電話,聽說招待所出了事,他立刻趕往了鳳鳴山。

    那地方人跡罕至,深夜司機都怕出事不敢接活,吳徽只能借了領導的車,直到天亮時才趕到,到時就發現老夫妻守著個破衣爛衫,活像野人似的流浪漢,興高采烈地告訴他,這是他們的兒子張庭君!

    張庭君的回歸給了老夫妻希望,但同時也給了他們一記重擊——張庭君精神失常。

    他不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還表現出了強烈的攻擊性,只要不控制他,他每晚都會在夜裡零點提著板斧挨個房間砸門,自稱「主人」,要招待他的「客人」們。

    吳徽建議老夫妻把兒子送到精神病院接受治療,這樣下去不止他們會有危險,張庭君也會相當痛苦。

    但老夫妻卻從兒子發瘋的胡話中得知他殺了人,怕他因此受到懲罰,從此又要骨肉分離,還是由著私心把兒子藏了起來。

    吳徽勸不動二位老人,只好時常去看望他們。

    後來工程進展到最後階段,吳徽忙於生活,分身乏術,有些日子沒能抽出身,等他聯繫老夫妻的時候,對方卻失聯了。

    他擔心出事,心急火燎趕去了招待所,結果就見到了昏睡不醒的張庭君和血腥慘烈的臥室。

    那總是掛著一臉慈祥笑容的阿婆躺在血泊中,屍體早已冷了。

    吳徽痛悔沒能說服他們儘早安置張庭君,事到如今也沒了回頭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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