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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5:51:28 作者: 劍止
就算不是張庭君,也會有張三李四來充當劊子手,說到底,他也是受害者,被折磨了十年,沒人給他伸冤不說,連至親父母都認為他有罪,以一意孤行的溺愛將他強行留在身邊,致使他成了個真正的瘋子,傷人害己。
所有人都將罪行強加於他,要是連自己這被害者遺屬都不肯給他一點諒解,他未免太可憐了。
往往是受過傷的人最懂刀子往哪兒扎最疼,江倦看到被噩夢糾纏了十年,活活被逼瘋的張庭君,就好像看到了過去一次次與死神擦肩而過的自己。
他揉著發紅髮痛的雙眼,嘆道:「你去找個有信號的地方,聯繫小懲……不,聯繫周懸把他帶走吧。」
江倦揉著眉心,白皙的指尖難得有一點紅,「我有點累,就在這裡等你。」
「別想把我支開。」難得他安安生生沒作沒鬧,蕭始反而不放心了。
江倦先是自我反省了一下,當得出「老子沒錯」這個結果之後,也順理成章地認為姓蕭的「無理取鬧」。
「別忘了,這裡還藏著個人呢。」蕭始挽著他的胳膊,小鳥依人地蹭著他的肩,「把你一個人單獨跟精神病還有一個不知道身份的人留在這裡,老公就這麼讓你沒有安全感嗎。」
江倦:「……」
這人現在到底怎麼回事,開始玩噁心的了?
拗不過這頭倔驢,江倦只能點頭,跟他一起把張庭君抬上了車。
臨走前,蕭始扔掉江倦嘴裡抽了一半的菸頭,遠望著這片被陰雲籠罩的山區,還有發生過一場血案的老房子,難免感傷。
「時隔十年,山裡的血非但沒洗淨,反而添了新的。那對老夫婦等了這麼久才回來的兒子,卻不算是真正的兒子了,最後還落得那樣的悲慘的結局,實在可憐。你會不會覺得可能找不到兒子對他們來說才是最好的結果?」
「人總要親眼見過事實,才會相信現實。讓一對暮年痛失獨子的夫妻相信兒子死了,是對他們餘生的折磨,但找回兒子,或許在死前,只會有一點痛苦和害怕。我不知道別人怎麼選,但我一定會選後者。」
江倦的選擇永遠出乎蕭始的預料,讓他猝不及防的疼。
兩人回到市區,聯繫了周懸後便把張庭君就近交給了分局。
離開的時候張庭君還沒醒,依舊胡亂說著夢話,念叨著什麼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江倦堅信,他本性是善良的,做了那樣不可饒恕的事,在旁人指責他的罪行前,他自己先放不過自己了。
回去的路上,一直沉默的江倦忽然開口:「我是不是也差點變成他那個樣子?」
「不會。你跟他是不一樣的……如果沒有我逼你,還會更好。」
蕭始戳中了自己的痛處,還反覆摩擦,在傷口上撒鹽,疼得厲害。
他不大想多說,便又問:「現在想去哪兒?」
「……你決定吧。」
以江倦的性子,他總是會理智地確定自己想做什麼,給出明確的目標或規劃好的路線,很少會含糊其辭,讓別人來幫他做選擇。
看得出來,今天這件事對他打擊很大,他迷糊著沒了主意,急需有個人依靠。
蕭始直接開到醫院,讓他見了心裡惦念的雲兮。
幾天不見,雲兮的臉色差了許多,治療損去了她大部分精力,江倦隔著門玻璃看她時,她正抱著毛絨小熊縮在被子裡打滾,想睡卻睡不著。
「怎麼不進去?」和護士打完招呼回來的蕭始問道,「我剛問了,她媽媽昨天剛來看過她,今天應該不會來了。怎麼,害怕?怎麼搞得像來私會小情人似的。」
「我現在狀態不夠好,見了她也是給彼此添堵。別看她年紀小,其實心裡什麼都懂,要是讓她跟著我一起上火,倒不如不見了。」
他把鮮花水果和從宿安帶回來的點心都托護士轉交給雲兮,便回去了。
路上他的話多了起來,主動問道:「你覺得張庭君的父母為什麼不肯對警方透露他的事,也不向醫生求助,只是私自把他關在地下室里?」
蕭始分析:「為人父母總有私心,原因可能有很多吧,知道他殺過人,怕他被判刑,怕他被關進精神病院,最怕的是見不著兒子。他們都這個年紀了,接受不了骨肉分離的晚年。」
他琢磨著又道:「但是很奇怪,他們家經營招待所就免不了接待客人,張庭君的情況不能見人,何況他們的客人大多是親朋好友被獵殺遊戲牽連的關係人,被人發現張庭君找回了家,肯定免不了被逼問情況,那他們為什麼不早日帶著兒子回老家?」
「我也奇怪,所以有個很不成熟的猜測。」江倦抬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會不會不是他們不想回去,而是沒法回去呢?」
「……什麼意思?」
他用這種陰森森的眼神和語氣說話,總會引起蕭始很多不好的遐想。
「比如張庭君自己不想回去。」江倦一手撐著下巴,幽幽看向窗外。
蕭始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
他把車停到路邊接了電話,剛把聽筒湊到耳邊,對面就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姓蕭的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這種沒法跟人交流也沒有理智,正在發病期間的精神病送我這兒來幹什麼!你是不是看我最近太閒想給我找點事做!!」
周懸把方才挨了兩炮的火全撒在了蕭始身上,這會兒正用冰毛巾敷著下巴,說話都疼,更別提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