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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5:51:28 作者: 劍止
    說完蕭始就後悔了。

    江倦專業的主要方向是警務指揮戰術,學習審訊技能的課程不多,而且沒念完大學就被人坑了,等於荒廢了兩年,連選修的機會都浪費了,課本上的理論知識也不見得會。

    他所有關於訊問的專業理解都是從實踐中摸索出來的,更實際、更靈活,也更殘酷。

    江倦沒注意到他那一瞬的沉默是因何而起,心思都掛在張庭君身上,面對心潮跌宕的蕭始也只是勸他:「下手輕些,他不經打。」

    蕭始抬手一抹鼻尖,不太敢去看江倦的眼睛,目光四處游移著,把那點心虛盡顯無遺。

    「我……不打,就嚇嚇他。聽他方才那意思,他很可能對你哥做過什麼,而且是迫不得已的,如果是被暴力脅迫,那只有同樣的暴力才能讓他開口。」

    他對自己的推論不是很有信心,又謹慎地問:「你覺得呢?」

    江倦無從吐槽,「你敢再密謀的更大聲一點嗎?」

    「沒事,他聽不明白。」蕭始踢了張庭君一腳,明顯是在公報私仇。

    別的不說,這人醋勁上來宰百八十個倒霉蛋絕對不在話下。

    張庭君期期艾艾地哼唧兩聲,手腳並用地想往他此前藏身的地下室爬,沒出半步就被蕭始拎著後領拽了回來。

    蕭始揚手就是兩拳,照著人眼窩打的,力氣不大,但足夠張庭君捂著發黑的雙眼嚎上一陣子。

    江倦:「……」

    要說蕭始能捅人十幾刀,刀刀避開要害只判定為輕微傷,他絕對相信。

    趁著對方的注意力都被分散了,蕭始反手扯下張庭君身上破爛不堪的格子襯衫,呲啦一聲,露出了張庭君的身體。

    江倦:「…………」

    打架就打架,脫人衣服做什麼?玩髒的?還有人性嗎?

    這場面勾起了他一些不大好的回憶,尤其是當張庭君慘叫著爬開,髒兮兮的手指死死抓著起翹的地板,被颳得鮮血淋漓時。

    那些在地板上胡亂劃出的血紅指痕刺痛了他的眼,恍惚間耳邊似乎多了些異樣的聲音,讓江倦沒來由地心悸。

    江倦實在看不得這場面,不由得背過臉去,起身退遠。

    可蕭始這舉動卻不是懷著什麼齷齪心思,他扒了張庭君的衣服,露出他身上的疤痕,由此看出張庭君背後曾受過鞭傷。

    有靈性的生物對於疼痛帶來的記憶永遠都是刻骨銘心的,即使人瘋了、傻了,天性與本能卻是很難改變的。

    他抽出皮帶,憑空一甩,那清脆響亮的聲音果然引起張庭君的敏感。

    只見他瞪大了眼,所有的掙扎都頓住了,匍匐在地上以相當卑微的姿態埋下頭,小聲懇求著:「別……求你了,別打……」

    蕭始也不知從哪兒來了股狠勁,拿了戰略儲備的烈酒,往張庭君嘴裡灌了一大口。

    酒勁很快頂了上來,張庭君開始發蒙,本就迷離的眼神更是飄忽不定。

    蕭始趁他這時分不清東南西北,一把抓過了悄無聲息往後退著的江倦,看上去是發了狠,實際卻沒有用力。

    他抓著江倦的頭髮,把人按到張庭君眼前,面對似曾相識的場面和經久不忘的面容,張庭君又是一通瀕臨崩潰的哀嚎:「不要……不要!!」

    兩人都是一怔。

    江倦被蕭始箍著不太舒服,其實並不想配合他演這齣戲。但他們都沒想到,蕭始隨性而起臨時發揮的一個舉動,竟然激起了張庭君深處記憶的共鳴。

    江倦沒有開口,他甚至不需要設想如果是江住,面對此情此景會作何反應。

    在過去那十年裡,揣測哥哥的心思,讓自己由內而外徹底成為哥哥已經是占據他生命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事,他可以確信,自己的選擇就是哥哥的選擇。

    所以他沒有掙扎,只是靜靜望著癲狂的張庭君,用口型無聲地告訴他:別怕。

    不管對誰,他哥哥都是這一句話。

    ——別怕,我在呢。

    ……騙人,你不在了。

    從很久以前,就不在了……

    「不,不……我不要殺人,不……」

    張庭君神經質地重複著,嘗試推開蕭始,下意識貼向江倦那一側,卻又像突然受到驚嚇一樣,連拉帶踢地躲開兩人。

    想到江住身上大多拷問傷都是刀具造成的,蕭始隨手拿了塊地板脫落的碎木條,丟到張庭君面前。

    張庭君猝然受到驚嚇,嗷嗷嘶喊著貼向牆面,瘋狂搖著頭,那一聲聲「不要」說得格外清晰。

    「蕭始。」江倦低聲喚道,「在我身上劃幾刀。」

    「……什麼!」

    「沒讓你真劃,做做樣子給他看。」

    蕭始意會他可能是想借著身上虛假的傷讓張庭君回憶起當年發生的事。

    就張庭君目前這個精神狀態,他能記得當時發生什麼已經十分不易,但殘留的記憶卻未必是準確的。

    連正常人都可能為了逃避現實強行篡改自己的記憶,更何況是一個精神失常的病人?

    讓他減輕罪惡感的最好方式,就是讓他覺得第一個動手傷害那人的不是自己,他只是逼不得已被迫從眾。

    不過兩人的戲還沒有做足,張庭君自己就先抽風了,前仰後合又哭又笑地拿起那木條,燙手似的捧著。

    「不不……我不能這麼幹,我從小沒碰過血,連只雞都沒殺過,我我我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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