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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5:51:28 作者: 劍止
周懸「嗯」了一聲,「有表現欲的自殺者並不罕見,有很多人以死亡這種最極端的方式博人眼球,會選在人多的區域跳樓,或者在網絡平台上進行自殺直播。雖說死者沒有做到這個地步,但從她的表現來看,她應該也有這方面傾向。」
「開始我也是這樣想的,但後來了解到死者非常疼愛她的養女,我就開始疑惑為什麼她明知養女可能看到自己慘不忍睹的遺體,卻還是把自殺現場選在他們一家人朝夕相處的房子裡?從籌劃到實施的整個自殺過程,死者都是非常冷靜的,這證明她的行為有一定邏輯性,並不是隨便選了個地方,除非她的舉動以及她選的地點都有特殊意義,她別無選擇。」
眾人聞言皆默,誰也沒法反駁這話。
「除了絕望,我想不到什麼能支撐一個人頂著巨大的心理壓力和身體負擔,一刀刀斬斷自己的脖子。可無論是在現場被發現時,還是身故後,她的神態都無比安詳,仿佛並不是經歷了一場痛苦的折磨,而是完成了崇高的使命——獻祭,這是惡性案件里被害人常有的心態。」
姜懲出言問道:「你懷疑穆雪茵與□□組織有關?」
江倦沒有立刻回答,朝蕭始伸出手。那人會意,搖起升降床板讓他坐了起來。
江倦捂著腹部的傷口,仰起頭來靠在蕭始給他墊好的軟枕上,長吁一口氣,「不是,作為被害者,她只是欣慰自己在真正的兇手面前扳回一城。而能讓她產生這種心態的,我想恰恰是她軟肋,也就是她的養女。」
「被害者?」周懸抓住了重點,「她是自殺的,用這個詞不大準確吧?」
「誰說自殺就一定得是自願的呢?我從現場提取了一些證物作為參考,比如她辦公桌上的鮮花、香薰、指甲油和參考書,還有就是一本叫做《Gone with the wind》的英文原版書。後來證明那瓶指甲油曾被她塗抹在手上,為的是防止自己的指紋和掌紋留在兇器上,而幾天前我讓痕檢對比了兇器上僅有的幾道紋路痕跡,證實與死者指骨彎折處一致,這也再次證明了死者的自殺行為。」
裴遷再次舉手,「這本中文譯名叫《飄》的原版書後來幫助我們破譯了死者留在電腦里的密文,可以說那本書是『Saviour』代碼的解碼本。」
周懸依舊是公事公辦的語氣,「你說的都有道理,但你還是沒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綠松石。」江倦雙手握拳,拇指指腹反覆蹭著屈起的食指骨節,看得出他現在很焦慮,「綠松石的顏色很特別,作為一種特殊的天然礦石,它以本身的名字命名了一種近藍似綠的色彩。但綠松石的顏色會因為所含元素不同呈現差異,這種顏色本身就是存在區間的,上下跨度也比較大,比如氧化物中含鐵時呈綠色,銅含量偏高時則會呈現出藍色——那是『寒鴉』純品的顏色!」
此話一出,病房內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上一口。
像是嫌給人帶來的震撼沒有達到預期似的,他又補充了一句:「現在它有個特殊的代號,叫SS-01。」
蕭始因為身份特殊,從始至終都自覺地沒有開口,但他卻是第一個明白江倦說出這危險話題的用意的人——江倦要保證這段對話不會傳進任何無權限得知此事的人耳里。
如果這樣謹慎還是讓藏身暗處的敵人有所察覺,就足以證明他們的對手實力遠在他們之上,死磕就是個頭破血流,連兩敗俱傷都爭取不來,那不如早點舉手投降,至少能少吃點苦頭,死的還能有尊嚴點。
周懸盯著江倦看了許久,那人一直拒絕跟他對視,眼睛就跟定在自己手上了似的,根本不抬眼瞧他,沒打算給他任何跟自己眼神交流,看穿自己心事的機會。
周懸無奈,反向刺激他:「你的推測里有太多個人的主觀意識了,從頭到尾全是推測、猜測、大概、也許這樣不確定的因素。警察是不能憑著感覺破案的,你需要證據,難道你打算把一篇從頭到尾建立在『我想』基礎上的結案報告交給上面嗎?」
「但事實證明,我猜對了。可能我的思路和正常辦案流程不大一樣,但反推出的過程也是真相,在這一點上我沒有做錯。」
「作為比你多一點經驗的前輩,我還是希望你能用普通的、正常的辦案邏輯來處理案子,中國公安在過去幾十年裡形成的規範流程和代代相傳的經驗教訓是非常寶貴的資源,你沒必要特立獨行,強行自己開創新的流派。這種成王敗寇的孤注一擲只適合出現在學術界,別忘了你是個警察,你的職責是伸張正義,而不是把案件和當事人當成實驗室里的小白鼠!」
江倦被他說的一哽,一口氣沒喘上來,沒忍住咳了幾聲。
蕭始一邊幫他拍後背一邊給周懸使眼色,後者心道我也不想刺激他,但這兔崽子也太氣人了,我不光想罵他,甚至還想揍他。
江倦緩過勁兒來,虛弱地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周副,我的專業是警務指揮戰術,而且我沒讀完大學,沒接受完系統的刑偵技術教育,我做不到像那些優秀的刑警一樣完全站在客觀角度分析案情……但我能作為被害者來反推真相。」
這話雖是對周懸說的,但他的目光卻一直落在不發一語的高局身上,無形之中也是在給對方施壓,無聲提醒本身這次談話和錄音就是一場大型雙簧,如果高局不給他撐腰,讓他感受到那麼一絲人文關懷,那這戲就唱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