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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5:51:28 作者: 劍止
江倦兩手交叉疊在腿上, 坐姿端正卻又寫著滿臉的疏離, 自始至終都沒有正眼看過李蘅,似乎對他的反應也不感興趣, 一點都不在乎對方想為自己爭取解釋機會的欲言又止。
他繼續道:「我分析王順才成為替死鬼的原因在於三點,首先他是無業游民, 長期住在作為案發現場的地下室附近, 對現場及附近地形以及監控的布置有一定了解,有作案機會很適合頂罪。其次他經常盜竊物業的庫存出去變賣, 對地下室儲存的石灰、沙土等材料的數目和位置了如指掌。而第三點,王順才是水泥工出身, 早年輟學後就給鍾靈村裡的瓦匠做學徒, 只要是看過現場狀況的人都知道兇手一定有一手抹漿的好手藝, 任誰都會懷疑王順才是那個殺人拋屍的兇手。」
李蘅的笑容有些僵硬, 「你把這些案件相關的細節透露給我這個局外人, 真的不要緊嗎?」
「我不說難道你就不知道了嗎?說到底, 我不是個表現欲很強的人,費時費力跟你說了這麼多,其實也只是為了驗證推理的正確性罷了。」
「好吧。」李蘅再次勾了勾嘴角,手裡把玩著方才削橙皮的水果刀,刀刃在指間舞動著,動作非常熟練,「早些年我也負責過刑案,如果我的分析能幫上你的忙就最好不過了。」
「哦?是嗎,那李律認為王順才是殺害東野翔太的兇手嗎?」
「可能性很大。從你剛才的敘述中可以得知他因為害怕涉嫌殺人的往事曝光而被人威脅,不得已才想殺你,但是知道這件舊事的人不多,他已經遠走他鄉多年,看起來也跟從前的親友斷了聯繫,在偌大的雁息找到個知道他的過去與近況的人並不容易,與其懷疑其他什麼人,我倒覺得他自導自演的可能性更大。」李蘅分析道。
「確實。」江倦點點頭,抬眼看向李蘅,沉如靜水的眼波忽起漣漪,漾起的那一絲笑意讓李蘅感到有些莫名的不安,「可是李律,我只說了他曾經鬧事害死過人,在此案中自稱遭到脅迫,但並沒有提起兩件事之間有必然的聯繫,你是如何知道有人以他從前犯案的把柄威脅他的呢?」
李蘅把玩水果刀的動作一頓,一時失神,沒掌握好手下的力道,食指上一道血痕立現。
江倦抽了張紙巾遞了過去,沒關心他的傷勢,沒勸他放下刀,見他一時找不出合理的說辭,也不逼著他給出個說法。
這種淡泊如水,不溫不火的反應比起情緒激烈的質問更讓人窒息,就像漫長的凌遲般,將痛苦的過程無限延伸,其殘忍之處就在於你永遠也不知道最後一刀何時會落下。
「我不贊同你這個說法,原因很簡單,也是我在無意中想到的——辦案的警察告訴我,王順才長期住在楓葉苑小區的地下室里,他們在其中一間找到了王順才的居住痕跡,他的生活用品都還堆放在那兒沒來得及收拾,這也是讓我起疑的原因。通常來說,犯人應該不會在自己的家門口殺人,容易讓人懷疑到自己不說,還容易髒了自己的地盤。對王順才來說,那個地下室是他熬過這個寒冬唯一的棲身之地,就算真的是他殺了人,也不該在那裡,或者說,不該把屍體留在那裡。」
李蘅舔了舔手指上的血,吐了口帶血的唾沫。血遲遲不止,他只好從桌子下面的抽屜里翻了創口貼纏上,可是不過片刻,創口貼就被血浸透了。
江倦拉住他的手,按住傷口上端的血管,「藥箱在哪裡?」
李蘅一指他身後的臥室,「柜子里,第二層。」
江倦拎了藥箱回來,把裡面的瓶瓶罐罐一一翻出來,亂七八糟已經過期的藥倒是不少,偏偏沒有可以用來消毒的藥品。
江倦無奈,只好現場點了支煙,三兩口抽完了,把菸灰塗在了李蘅的傷口上,果然半分鐘過去就止了血。
「等下還是應該消消毒,這只能做個應急的臨時處理,萬一感染就嚴重了。」
「江警官,你看起來挺熟練的,經常受傷嗎?」
江倦把剩餘的菸灰抖進菸灰缸,遲疑了一下說道:「再好的靈丹妙藥也只能治皮肉傷,有些傷在血管里,在骨髓里,感受得到卻碰不到,空有治傷的本能又有什麼用呢?」
他沒等李蘅繼續岔開話題,又回到了方才的斷點,「我自己傾向於王順才並不是殺人兇手,但他被捲入此案絕不是個巧合,那麼藏在幕後的人一定了解他的過去,最有可能的就是當年跟他一起鬧過事的鐘靈村村民。」
「那你是怎麼懷疑到張懷友身上的呢?」
「我沒懷疑張懷友,我懷疑的一直是——你。」
李蘅就像聽到了什麼笑料一樣,盯著江倦笑了一會兒,無奈地搖了搖頭,「江警官,你的推理夾雜了太多自己的主觀意識,現實辦案和電視劇是有區別的,必須有足夠有力的證據才能釘死人的罪行,就算到了法庭上,你也不能光靠一張嘴胡亂指控不是?如果對方的辯護人不巧是個舌頭和腦子都好使的律師,證據確鑿都可能讓人脫罪,何況是這全憑你的猜想得出結論的案子呢?」
「李律,」江倦就像沒聽懂他話里的嘲諷一般,「你許諾給了張懷友什麼好處,才讓他出賣了蔣家?」
「……什麼?」
「老實說,我對雞毛蒜皮的街坊瑣事不感興趣,但鍾靈村的民事糾紛實在太有意思了。張懷友突然一時興起霸占了鄰居家附近的公地,蠻橫地建起房屋據為己有,本身就是一種挑釁行為,整個村子裡有那麼多無人認領的空地,他為什麼就偏偏選了那兒?是因為挨著鄰居家的豬圈,空氣會比較清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