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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5:51:28 作者: 劍止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啊,順道去買了點菜,今天找姜懲學了個你愛喝的海帶排骨湯,等下煲給你喝。先把衣服穿上,你再這麼光著我可就不做人了啊。」
蕭始半玩笑半威脅地給江倦換上了毛茸茸的睡衣,從頭到尾沒表現出任何異樣,好像沒看到他脖子上淤青的指痕似的,一扒拉他頭上的兔耳朵,哼著小曲兒進廚房做飯去了。
看著他忙活的背影,江倦很不想承認,但他知道蕭始一定早就察覺到了他偷偷出去見人這件事,很可能在半個小時以前就已經回到家樓下,是在隱蔽處看著他停車上樓的。
但是他很體貼,至少沒有把這件事表現出來,而是在寒風中熬了幾十分鐘,其實根本沒這個必要……
江倦不自覺揉了揉嘴角的傷,疼得直皺眉。
明明漏洞百出,所有的細節都證明他出去偷了「腥」,但蕭始為什麼不問呢?
來迴路上他確定沒人跟蹤自己,以蕭始從前的性格,不把自己吊起來打到交代都算他失常發揮了,難不成這人是轉性了?
還是說,自己在心疼那個因為這種無聊的事在冬夜裡凍了幾十分鐘還忍著不說的蠢貨呢?
他搖頭否認了這個想法,心中暗嘲自己真是異想天開,覺著能被這點小恩小惠打動的自己真是沒見過世面,說不定等下蕭始這病勁兒過去恢復正常了,自己還是免不了一頓毒打。
然而意外的是,蕭始自始至終都沒有開口,親手煲好湯餵他喝下,打鬧一會兒就伺候他吃了藥上床睡了,沒有任何異常舉動反而讓江倦覺著反常。
當晚蕭始多給他餵了片安定,江倦身上不怎麼疼了,迷迷糊糊很快就睡了過去。
深夜時分,蕭始聽著江倦的呼吸平緩,偶爾發出一兩聲輕如貓叫的嚶嚀,便知他是睡熟了,掖緊被角悄悄退了出去,拿著江倦的手機上了天台。
他從最近聯繫人中找到了一個沒有備註的號碼撥了出去,短暫的等待後,一聲無奈的輕嘆傳出了聽筒,「你每次都說我用這個號碼聯繫你就會死幾個人,從來不肯通過這個渠道找我,怎麼今天主動了?」
「因為除了這個之外我沒有其他方式聯繫到你。我是不知道這個渠道有沒有危險到會死人的地步,但我現在很想殺人。」蕭始點了支煙也不抽,就放在面前聞著嗆人的二手菸,「我前妻被人打了,能給我個解釋嗎?如果你們國安連自己人最基本的安全都無法保證,那就把他還給我!」
兩邊環境都很安靜,蕭始能聽到對面的腳步聲。
沈晉肅沉默著,應該是換了個房間才道:「恕我直言,你對江倦而言才是最大的危險,想帶他走,你有問過他願不願意跟你走嗎?」
「至少我不會像那些毒販一樣用慘無人道的方式虐待他,再公然把他的屍骨送還給警方。」蕭始克制地對沈晉肅說道:「他的情況一直不穩定,讓他繼續現在的工作太危險了,如果他不肯退下來就安排他去做別的,別再讓他抓那些該死的毒販了!」
沈晉肅又是一聲嘆息,「看來你到現在都不夠了解他,我鄭重聲明,他從沒抓過毒販,他只殺毒販。我覺得你應該動動腦子去想為什麼他在審訊室里公然給徐靜濤用手段卻沒人奈何得了他,真以為靠你斷電那點小聰明就能騙過紀委的火眼金睛了嗎?他能在現在的位置不是因為公安系統里任何人給他的縱容,而是我承諾給他的特權。」
「什麼特權?」
「一門三烈的英雄特權。」沈晉肅深沉道,話中滿溢悲哀,「他是個預定的烈士,他在烈士陵園裡有自己的埋骨地,他每次給逝去的親人燒紙都會帶上自己的那份,因為他知道自己沒有未來。而我所能做的,只有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里對他的無限縱容,現在你能明白了嗎?」
「……這是他臥底三年拼著命換來的特權嗎?」
「那不是臥底!」沈晉肅一反常態厲聲道,「……是單方面的受辱,這是我,也是三處欠他的。」
蕭始無語凝噎。
「蕭始,長期潛伏在一群反社會犯罪分子當中需要的不僅僅是過人的覺悟和勇氣,更需要能被同化教服的可塑性,他得放棄尊嚴和自我,甚至是生而為人的底線和良知,你不知道他在那段日子裡經歷了什麼,也不懂他一定要把毒販趕盡殺絕的原因,這也不怪你。但我現在告訴你,即使只有三年,短短的三年,他仍需漫長的時間療愈傷痛,適應現實才能融入社會,重新習慣這個世界的正常秩序與規則,如果你覺得糾正他處事態度的難度很大,那我還是建議你還是趁早作罷,別浪費彼此的時間。」
至於真正的原因,沈晉肅並沒有講明。
他覺得蕭始但凡對江倦有一點了解,都應該清楚此時的江倦無法再接受任何別離,無論生死。
如果這也需要他來提點,那他們就真是有名無分了。
蕭始望著澄澈如洗,星辰可見的夜空,呵出了口淬著冰碴的白霧,「我並不慶幸他在那段日子裡被你們吸納……可我感謝你在他最無助的時候向他伸出了援手。」
「我卻很榮幸是我搶先一步收容了他,就算他先遇見你,結局也未必能比現在更好,你如果也心甘情願承認這一點,那或許我們未來還有更多合作的可能。」
沈晉肅笑了笑,推開書房的窗戶看著今晚格外明亮的下弦月,再輕鬆的語氣也掩飾不住內心的無奈,「還有我要強調一點,他的潛伏時間不是三年,是十年。他這人就像他的代號『候鳥』一樣,不住遷徙,居無定所,永無寧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