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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5:51:28 作者: 劍止
    「五個月……」周懸恨得直磨牙,「才五個月啊!他在克欽邦元氣大傷,為什麼這麼快就又回來了!」

    說到和百里述的仇怨,周懸絕對算債主之一,在宋玉祗和江倦出事前,市局技偵的裴遷,也就是周懸那人盡皆知的愛人因為在某起經辦的案件中發現了與百里述有關的線索而遭到滅口,在雲夢路上被三輛車公然堵截,對方甚至拿出了SR-25這樣危險的武器,中彈後的裴遷連人帶車被撞進了瀾江,往下游漂流了百餘米才落在淺灘上,要不是周懸和姜懲等人及時趕到,現在他也該躺進烈士陵園了。

    除此之外,在克欽邦犧牲的年輕警察邵謹也是周懸一手帶出來的後輩,算起血債,他可一點都不少於姜懲。

    「江倦。」周懸揉了揉發紅的眼睛,從憤亂的情緒中理出一絲理智,「我要見你上司。」

    「這個倒是不難,」江倦依舊淡然,「只是你得親自去趟公大。」

    周懸和姜懲就此案與蕭始又商量了後續檢測化驗的注意事項,等他們聊完了,江倦也悄無聲息地消失了,蕭始匆匆道了別,去了支隊辦公室卻沒找到人。

    他猜江倦也沒有別處可去,便回了法醫科,果然江倦正坐在窗台上,隔著手套觀察那些沒有被送去檢測的碎骨。

    「又到處亂跑,別以為剛剛的事打個岔我就忘了,把衣服穿上跟我走。」

    江倦頭也不抬地問:「去哪兒?」

    「還能去哪兒,醫院。」

    江倦毫不掩飾他內心的厭惡,擰起的眉頭就差把「滾蛋」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還沒等他開口說不,蕭始就自己念叨起來了:「知道你不喜歡醫院,所以找了家私人醫院,讓人給你開了個後門,你在那裡不會遇到除了醫生之外的人,我儘量不讓你難受。」

    「不去,我又不是病人。」

    「你現在就是病人啊心肝兒。」蕭始拿走了他手裡的骨頭,順帶著把他的手套一起擼了下來,捏著他微涼的手腕,「那時國安把你從百里手裡救出來,兩個月才把你還給我,他們給我的診斷報告都沒什麼問題,我以為至少在這件事上國安不會騙我,就沒多心。今天才發現你身上不知道留了多少暗傷,可能現在不會影響什麼,但未來都是隱患,所以就去這一次,讓我們兩個都安心,好不好?」

    江倦側過頭去看著窗外,「只有你自己安心罷了,我一點都不需要。」

    蕭始想反駁,那人卻沒給他插話的機會。

    「最嚴重的情況無非是在未來某一天,我因為暗傷惡化猝死,可是那又怎麼樣呢,只有對你們來說那是負擔,是悲劇,對我來說卻是求了多年的安息,我高興還來不及。」

    「你別這麼說,倦。你別這樣……」

    蕭始患得患失的樣子讓江倦想起了昨夜他一直在背後重複的那句「別走……求你了,別走,別背對著我,我害怕……」,不知怎麼,竟覺著心尖發緊,有種近乎窒息的難受。

    他並不想深究這份苦惱是從何而來,對蕭始是否有真心這個問題的答案也不再感興趣,只是覺著有些難纏,敷衍道:「知道了,你先放手,我跟你去,但你別得寸進尺。」

    他破天荒跟蕭始做了全套檢查,連句怨言都沒有,不過相對的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對檢查的結果也不感興趣,像個木偶一樣任人擺布,就連做心臟造影和浸潤局麻的時候都沒喊過疼,連幫他做檢查的沈觀都感慨這人真是太能忍疼了。

    等檢查告一段落,蕭始拿著一疊報告進了江倦的病房。

    為了方便檢查,他提前換上了手術服,蕭始見他那躺在床上死氣沉沉的樣子就想逗逗他,手往被子裡一伸,摸著他的大腿,「讓我看看,穿褲子了沒有?」

    江倦正盯著天花板發呆,發現他進來就閉上了眼,對他的調戲也無動於衷,木然地回了句:「別摸,沒穿。」

    蕭始輕輕摸了摸他右手臂上的穿刺傷,這會兒藥勁兒還沒過,他感覺不出疼,但蕭始卻覺著那傷仿佛是扎在了自己心上。

    「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很傻。」江倦不用睜眼都知道他一定會用那種充滿同情和憐惜的目光把自己從上到下洗一遍,「我累了,想睡。」

    「你不想知道檢查的結果嗎?」

    「不重要,我要是真的在乎,早就自己張羅檢查了,又何必等到現在。如果不是我還剩三個月可活的好消息就不必告訴我了。」

    他句句都是戳心窩子的惡言,傷人至深,蕭始卻沒說什麼,沉默片刻,把蓋在他肩頭的被子往上拉了拉,「你今天做了造影,還是留院觀察一天比較好。」

    江倦沒說話。

    「我看了你的檢查報告,覺得還是應該儘快把你膝蓋里的鋼釘取出來。剛周懸來電話說這案子上面要來人督辦,你不方便參與,不如就趁這個機會好好休養一段時間吧。」

    江倦還是不理他。

    蕭始嘆息道:「作為勘察現場和進行初次屍檢的法醫,我還是得參與調查的,你要是聽話,乖乖配合治療,我就給你提供一手情報,怎麼樣?」

    江倦聽了這話才睜開眼睛,狡黠一笑,「成交。」

    看到他那難得的笑容,蕭始才知道自己又被騙了。

    精明如江倦,怎麼會不知道一旦透露了案子的某些細節與自己的遭遇相似就會被暫時隔離審查,這個時候要是能有個養病的正當理由主動避開風口浪尖,他的日子定會好過不少,還有機會通過其他途徑參與到調查中去,這麼一想,從決定道出自己身上也有相同傷痕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後續一切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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