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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5:51:28 作者: 劍止
那時他就在窗邊望天,無視了心理醫生的勸慰,只隱約聽見了那聲怒吼。
他嘆了口氣,終於對江住和俞副之外的人開了口,說的卻是:「殺了我吧,求你們了。」
為了讓弟弟活下去,江住嘗試了很多辦法,帶江倦回鄉下的老宅住了些日子,見情況沒有好轉,又帶他到了遙遠的江南小城散心。
似乎全世界都在逼江倦開口,唯有江住希望他能緘默,只有他心疼弟弟的遭遇,而不是像大多高層領導一樣,從他身上的傷痕判斷他出他的經歷後,為了榨乾他的剩餘價值不斷對他施壓,比起得知真相,更多的卻是對受害者抱有的幸災樂禍的心態,恨不得將他綁上恥辱柱一刀刀凌遲,活像在對獻祭的羔羊。
江住通過俞副向上拒絕了國安的「幫助」,嘗試用自己的方式開導江倦。
「知道俞副把你搞去做那麼危險的事,我人都快氣瘋了,可當時我已經沒辦法阻止了,能做的就只有扮成你的樣子去媽面前晃晃,讓她別太擔心你。說到這個,我還時不時得裝成你去安撫下姜懲,他跟你都好到睡一個被窩的程度了,沒了你就跟要了命似的,而且……」江住的神情略有些黯然,「自從他母親過世以後,他的心理狀態一直不是很穩定,你跟他關係那麼好,我總不能不管他。」
這個時候的江住還不知道弟弟和姜懲的隱秘關係,直到江倦下一句話說出口才起了一絲懷疑。
「哥,如果我出事了,求你繼續管他。」
打從臥底回來,江倦的姿態就放低到了卑微的程度,每一句話中都少不了哀求,這讓江住心疼不已。
大概也就是從江住假扮他矇騙其他人這件事中得到了啟發,後來江倦也做了相同的事,並且一做就是十年。
那之後不知過了多久,江倦才在江住的努力下有了出門見人的勇氣,慢慢恢復到正常秩序的社會生活里,可是很快第二次打擊就來了。
他們的母親被診斷出肺癌,已經到了晚期,江住不敢把這件事告訴江倦,一直到江倦從逃避狀態中走出來,開始接受現實了才讓他知道這個噩耗,否則母親猝然離世,對他的打擊絕不止於此。
意外之喜便是這件事反而成了江倦的激勵,他迅速調整心態和情緒,陪伴母親度過最後的日子,並在母親的病情相對穩定的那段日子裡有了出櫃的想法,希望他和姜懲能得到母親的祝福。
在對母親和盤托出前,他先將此事告訴了江住,然而江住根本接受不了他喜歡上了個男人,甚至要與對方攜手終生,脾氣那樣好的人,這麼多年第一次對他大打出手,怒斥他不知輕重。
可當時江倦大概是太激動了,只當是哥哥接受不了一個喜歡男人的弟弟,而忽略了江住一直著重強調的那句話:
「為什麼是他!為什麼偏偏是他!」
江倦想,或許是因為自己和姜懲同居了這麼久卻始終沒有對江住說明此事才引得他怒火攻心,當時的他完全沒意識到江住發怒的真正原因,仍堅持對江住表明願與姜懲長久發展下去的真心,許是被他的堅持所打動,江住還是猶豫了。
那件事之後,江住好一段時間都沒再見過江倦,他以為哥哥是生了他的氣,天天跑去找也不見人影,還當哥哥是不想見他才刻意躲著,在微信上好話說盡也不見那人回應他。
幾天之後他終於覺著不對勁了,以前江住不是沒跟他置過氣,可那人脾氣極好,最多兩天就該消氣了,現在卻失聯這麼久,難保不是出事了。
他詢問親朋無果,只能聯繫了俞副,質問那人是不是把主意打到了他哥哥身上,一再逼問之下才知果然,俞副此前聯繫他的消息都被江住攔截,為保護唯一的親人,江住受國安之命代他參加了一場殘酷的「獵殺遊戲」,已經失聯數天,俞副正在安排人手準備救援。
他連責任也來不及追究,趕到崇明河道時,只見江住細鐵鏈吊在鐘樓上,肺部被利器穿透,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難以想像的劇痛,頸部動脈也被割了不深不淺的一刀,不至於讓他在短時間內斃命,卻一直被失血的絕望糾纏,明知將死卻又帶著那麼一絲可悲的僥倖,甚至被救下來的時候還保持著清醒。
當時的江住已經說不出話了,被抬上擔架時死死抓著他不放,竭力翕動著唇,卻發不出一絲聲音,哪怕他貼到近前也聽不到被血哽在喉間的話。
江住含著歉意朝已經嚇慌了神,連哭的本能都忘記了的弟弟勉強一笑,艱難而緩慢地取下了指間的戒指,戴在了他的手上。
江倦不知所措地搖著頭,他已經猜到了在瀕死的關鍵一刻江住做出了怎樣的抉擇,他徒勞地搖著頭,大腦一片空白,盯著滿手刺目的鮮血,哭嚎著哀求:「不……不!哥,你別走,你別丟下我,我只剩你一個親人了……哥,求你了,哥!」
他感到手上那捏著戒指的力道在加重,那是彌留之際人迴光返照時所能激發的極限,他看到那人艱難開口,無聲說道:「……之後的一切,就都交給你了……」
「哥,我不要,哥……哥!」
俞副強行拉起他,令他起身遠離了奄奄一息的江住,就在救援人員打算將那人推上救護車時,遠處忽然奔來一人,撲在江住身上大哭:「阿倦!阿倦!怎麼會這樣,阿倦,你別嚇我……你睜開眼看看我好不好?阿倦,你別嚇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