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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5:43:14 作者: 月亮黑了
    他信了師父的話,旁人笑他無用,他便一直同自己說只是世人不明。可如今他覺得,自己不過也是那泛泛之輩中的一員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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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早點更(? ?︿ ??)最近一天能睡20個小時人都要睡麻了

    第100章 無力

    旭日冉升,月落參橫,分明只是過了七日,卻仿佛是有四季之久。安睡的人還未睜眼,卻也有人將這日升月落細說與他。院子裡的樹葉掉了一地,醉仙居應著季節開始販賣荷花酥,天氣愈發炎熱了,還有,你什麼時候會醒?

    陳礿定時來給人換藥,相較前幾日,傷口的恢復已經好了許多,如她最早說的那般,高濘的恢復能力比她以往見過的人都要強得多,求生的意志也非常人能及。只是這麼一躺躺了七日,再加上有人認出她來,府里的下人已在猜測將軍是否不止染上熱病那麼簡單。

    「長孫府那如何了?」李晚璣替高濘擦拭著額上的汗珠問道。

    陳礿背著身子滿不在乎地答他:「說是剩一口氣死活咽不下去,要我說就別救了,多半也是救不回來。」說完她忽然噤了聲,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不該說的。她趕忙補充道「他和我們這不一樣,那邊吊著一口氣,我們這沒有生命危險,就等著看什麼時候醒了。」

    李晚璣微微頷首,替人擦乾淨身子後才開口:「沒什麼危險就好。我一會回山上拿些東西,就麻煩你多看著些了。」

    「行,別太晚回來,山上黑。」陳礿沒阻止什麼。

    帕子沒入盆中,冰涼的清水穿過十指,李晚璣只輕輕地「嗯」了一聲。

    山中繁林,於炎夏中自是更顯涼爽,清泉徐徐而過,山雀揚喙而鳴,腳步踏在石板路上猶顯無聲,最終卻是被隨之拂過的衣袂將這片靜謐搖晃。

    並未有什麼想取的物件,也並未有如羽翼般輕盈的步伐,上山的人腳步沉重,他提著一壺酒,明確地朝著林中深處去。

    酒是好酒,醉仙居買來的,李晚璣揭了封蓋便擺在李清粵墓前,他不敢去看旁邊立著的兩塊石碑,他實在是無顏相對。

    「我來看您了師父。前幾日就該來的,嗯,本該是和寧兒一齊來看您的…這不,我給您帶了壺好酒,就當是替他給您賠不是。」說著說著李晚璣又勾起嘴角,隨後將酒水傾在草地上。

    他看著生得茂盛的綠草被打濕,待芬香的酒液一點一點地滲進土壤里,不知何時,嘴角勾起的弧度僵硬在臉上,舌尖亦嘗到一絲不合時宜的鹹味。

    有別的什麼東西混進了那灘未乾的酒中。先是星星點點,竊竊如私語,後又變得密密麻麻,嘈嘈如急雨。

    「您教我了那麼多,可我為什麼連這個都沒算到?」

    「我又是從別人嘴裡聽到發生什麼了。」

    「他要是就這麼睡下去怎麼辦啊?他這條命當初是我救回來的,為什麼我不能再救他一次?」

    「是我學藝不精麼?師父…師父…您再起來教教我,教教我好嗎…」

    酒壺倒在地上,昂貴的佳釀如離籠野獸,如饑似渴地撲在一地嫩青之上,李晚璣撫著石碑上的凹陷,眼前早已變得模糊不清。

    府里需要人管事,他便去問盧懷鐘學;府里需要安人心,他便日日掛著笑——府里不能再倒下第二個人了。

    他哽咽著,聲音低到只有自己,和滿地的花草,和地下永眠的老者能聽見。山雀一躍而飛,羽翅在空中撲騰著,青樹搖綴,更是激起一片漣漪。湖中魚騰,岸邊翠蔓蒙絡,山雀低空掠過,帶起水花連連,只是羽翅染濕後也不礙飛翔之意,反倒令那對展開的翅膀往更高飛去。

    「高濘…你這條命是我的啊……」

    終於,自然中又響起人聲,淡淡的,有些縹緲,夾著淚水,更是苦澀。之前匆忙的那一卦說高濘即使遇到苦難也會有貴人相助,如今看來,這個貴人明顯不是他。

    甚至於高濘經的這份苦難中,還有他的間接造成的部分。

    事實上,李晚璣大可為對方再算一卦,可如若結果不是他心中所願,他就連守在一旁等人甦醒的那點念想都沒了。陳礿說高濘會醒,但從沒說究竟什麼時候會醒,即使陳礿不說他也清楚事情的嚴重性,長孫府的老傢伙都只剩一口氣了,床上躺著的那人又能好到哪裡去?

    但他只要守著,高濘就一定會醒,不是麼?

    林中的風吹去掩蓋著情緒的那層薄幕,滋養著如清冽細泉般緩緩流下的淚水,空山之中無拘也無束,再不需常笑的假面,只留下撕心裂肺的哭聲,混雜於水木明瑟中。

    四年前的某一天,他也這麼哭過。

    待李晚璣下山時,夕陽已暈得泛深了。他在山上緩了好久,還朝著高廉清和林綺雲的石碑磕了好幾個頭才重新踏回那條石板路。

    山上的樹木層層遮掩,下山的路被籠罩在樹蔭之下,一到黃昏就愈發明顯,李晚璣一步一步地踏在石板上,難以想像那夜高濘是怎麼把自己帶下山的。

    他還未到高府,只是在西街口,便看見有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那候他。盧懷鐘遠遠看見他來,想也不想便沖了上去。

    李晚璣臉上的淚已被吹乾,他還借著山泉洗了臉,除了眼睛還有些泛紅,乍看之下也看不出有何變化。又或許是盧懷鐘心急得很,也來不及去看李晚璣的臉,他衝過去的第一件事便是抓著對方的手臂喘粗氣,夾著粗重的氣息斷斷續續地說了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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