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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5:43:14 作者: 月亮黑了
    戰士出征,有後備人馬並不是什麼稀奇事,皇城總需要將更好的兵力放在自己身邊,同時將此作為一個保底選項,避免前方隊伍戰敗後無法收場。

    只是此事展現出的種種跡象都太過荒唐,先是提毫無經驗可談的魏永鳴為將,再將年僅十九的高濘升為副手,細看其實從一開始就不像是將他們作為主力,但魏永鳴卻沒有想到過這一點。

    或許該說是他不敢想到這點上。

    他自嘲地笑笑,要不怎麼會讓他來坐這個位置?原來都是早有預謀。

    倒不是說臣子永遠無條件的相信君主,只是鮮有人願意去質疑自己所供奉的神明。

    而魏永鳴也不例外。

    魏永鳴腦內反覆重複自己是枚棄子的事實,前一刻還在排兵的他變得可笑至極,排兵?他不過也是一枚任人擺布還不自知的廢卒。

    「魏將軍…」高濘看著魏永鳴的臉色越變越差,忍不住上前扶住他的肩膀。

    魏永鳴面露難色,心中百感交集。就說怎麼會有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雖心中不願來此,但也不至於落成個飛來橫禍。

    高濘側過身子瞪著驛使訓斥道:「我不是讓你不要將此事說與第二個人知曉麼?」

    「這…這不是魏將軍問…」驛使說話聲音越來越小,小到連站在旁邊的高濘都聽不清楚。

    「不關他的事,高濘。」魏永鳴揮了揮手,示意他人離去,「今天就不送驛使了。」

    驛使也是個機靈的,看著情況不對連忙拱手作揖逃離營帳。

    閒人走去,帳中又只剩下他們二人。魏永鳴隨即看向高濘:「你早就知道,為什麼不告訴我?」

    「既然你早就知道我們只是他手下的棄子!為何還要瞞我?高濘,我的命不是命嗎?你的命不是命嗎?瞞著這種事究竟對你有何好處?」

    只見高濘跪倒在地,垂首道:「卑職只是不願看到將軍多想,不願看到軍中人心惶惶。若是我們打了勝仗,那我們便不是棄子,我們是決勝之士。況且流言不可盡信,若因這種事擾亂人心,實在是得不償失!」

    「好,好一個得不償失。高濘你知道嗎,我們現在丟的是什麼?是我們的命啊。」魏永鳴皺緊眉頭,嘴角噙著難看的笑。

    「你破過我那麼多陣,難道會看不穿這場局?京城壓根沒指望我們能贏,否則為何讓你我二人領軍?為何會拖到現在遲遲不下兵書?你那麼聰明,難道看不出這一點麼?不……你如果沒看出,為何要堵住驛使的嘴?」

    高濘低著頭看不清表情,魏永鳴只能看到他垂在身側微微發顫的手。

    見此他只得嘆了口氣,俯身將地上的人扶起:「我沒有想責怪你,不必擔心害怕。你說傳言不可盡信,但你有聽過無風不起浪麼?驛使既然主動與你談起這件事,保不定京城中已經傳得沸沸揚揚,說我們是群連命都保不住的傻子。」

    魏永鳴拍了拍高濘的肩,更似是在藉此安撫自己的情緒。

    「我們在這荒原之上幾乎是與外界隔絕,只能靠驛使送來的書信接收京城內傳遞的信息。如果這件事情只是民間芸芸紛說,那斷然沒有將此事說與你聽的必要。既然他會告訴你這件事,那就證明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你可比我要來得聰明,不可能想不到這一層。」

    高濘張嘴後又頓了頓才開口:「可若我們打贏這場仗……」

    魏永鳴無奈地搖搖頭,活生生被面前頑固不化的人氣得笑出聲:「我怎麼就想不到你高濘是這麼個死腦筋?贏了倒是一切都好說,但若是敗了呢?兵家之事一向有勝有負,運氣好我們活著回京,作為領將自然得將這一切責任擔下來,運氣不好可就直接死在那沙場上了!若皇城有心當我們為試探南蠻的棄子,即使是勝仗也只覺索然無味,只覺我們為他省下了兵力,只覺我們是群好打發的,斷不可能得到什麼好的獎賞。退一萬步說,你就甘心這麼受人蔑視,遭人擺布嗎?」

    他原以為高濘是個聰明的,這麼一看才發覺對方不過也只是個涉世未深,沒膽子的小孩。

    魏永鳴無法接受方才知曉的一切,他相信驛使的話絕不可能是傳言,二人表現離奇,高濘的阻攔和驛使的支支吾吾,高濘定是想到事實後才囑咐驛使莫要聲張。

    只是說,若他今日未進高濘帳中議事,怕不是死在馬下還要對皇城中人心懷感激與愧疚,感激他給了自己高位,愧疚自己得到提拔後報效無能。

    魏永鳴越想越氣憤,氣自己如螻蟻一般被玩弄,氣命運不公,怎麼什麼破事都要落在他的頭上。

    怒火中燒,他忽然想到什麼,問道:「高濘,你還年輕…你想娶妻嗎?想和夫人一同隱居山林嗎?」

    高濘被問得發愣:「……自然是想的。將軍問這個做甚?」

    「那如果我做了什麼決定,你會跟著我一起麼?」

    魏永鳴看向他,投去的目光中不只有渴求。

    「卑職是將軍的副手,自然是誓死追隨!」

    「很好,很好。」魏永鳴扶著額頭,欲要離開帳中,「我先回了,你…你好好休息罷。今日之事不可再被第三人知曉。」

    「卑職明白。」

    高濘目送他離去,回身收拾桌上鋪布的地圖兵籍。

    地圖上擺著驛使沒來前排到一半的兵陣,圖上有長線一路向南,最終停留在鷹喙前,仿佛被利嘴斬斷吞腹,手指用力撫過那圖騰,卻霎時模糊閃出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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