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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5:43:14 作者: 月亮黑了
    他眼中的高濘孤苦可憐,沒了爹娘,小娃娃獨自一人流落他鄉,若不是那日他正好回閩,眼前的人會不會直接橫屍於陰暗巷尾,世間之後便再無高濘的音訊。

    既然被他遇到還救回來了,依周藏晏的性子就不可能任高濘自生自滅,留在府里一舉兩得,既添了人手,又造了功德,何樂不為?

    周藏晏是個心善的,一直以來也想要個自己的孩子。

    可惜夫人孫氏身子羸弱,生育過程中怕難以護全性命,孩子與孫氏不可兼得,二者權衡之下,周藏晏選擇了後者。

    也正因如此,周藏晏對地痞欺童一事更加上心,可他碰巧又生得孔武兇悍,小童們先是被地痞恐嚇,隨後又見到周藏晏,大多都是當場嚇哭,然後被爹娘哄著回家了。

    眼前這小子,倒是為數不多能安靜面對的。

    高濘聽到周藏晏的話,心中自是僥倖喜悅,但面上依舊掩著一層驚慌:「這?恐怕不妥,周府留了我,那人又上門滋事該如何是好?高濘不想周府因我招惹麻煩?」

    周藏晏聞後欣慰一笑,試探性地伸手,見高濘沒有躲開才放在他的頭頂輕輕撫摸,道:「說的什麼話,我這校尉府還能被他一個黃毛小兒翻了天不成?」

    「還是說你有其他去處?」

    高濘先是搖搖頭,隨後又想到什麼似的:「身上的錢好像還能去客棧住幾天。」

    「那就留下來吧,斷不會苛待你。」周藏晏又藉機摸了一把。

    「我?」高濘還想假意推託幾句,卻被進門的小廝打回腹里。

    小廝端著衣裳,不滿地瞥了他一眼,高濘看見,只以柔弱回應。

    周藏晏把小廝叫到身邊道:「等你身子好了,就跟著他做事。」

    「?好。」

    「你多大了?」周藏晏又問。

    「今年十二了。」

    「嗯,那他比你大些,府里的規矩他會教你,其餘的等你好了,向他請教便可。」

    言畢,高濘下了床,朝著周藏晏的方向跪地,烏黑亦隨著伏下去的腦袋垂落地面:「多謝周校尉救命之恩,高濘必當湧泉相報。」

    「嗯。」周藏晏起身,滿意地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更衣吧,若有要事,再來尋我。」

    高濘應了一聲,直到人走後才起身,抬頭的瞬間卻發現方才進來的小廝正站在一旁,頗為高傲地瞧著他。

    「不知哥哥如何稱呼?」高濘賠著笑問。

    「我可不敢擔你這一句哥哥。」小廝諷笑道,「我姓楊,叫宿有,你叫高濘?」

    「是。」見楊宿有懷著敵意,高濘霎時不願再與他多費口舌,「我自己能換,不勞楊兄了。」

    楊宿有咂了咂嘴,都是進府當下人的,這高濘還非得連講話都端著個臭架子,「我看著你換,免得你這嬌貴身子又出什麼毛病。」

    「嬌貴?我可不覺得自己這賤骨頭哪裡嬌貴了。」高濘自嘲地笑笑。

    「哪個賤骨頭會睡不慣下人屋子,非得睡到廂房才安靜?」楊宿有把衣服扔給高濘,催促道,「趕快換,別耽誤我幹活。」

    「謝謝楊兄了。」

    「別再這麼叫我,」楊宿有被他一口一個「楊兄」叫得渾身發麻。

    這幾日來伺候這幅少爺身子還不夠,現在就連醒了也還要被折騰,「那些小的都叫我小楊哥,別再叫什麼楊兄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什麼少爺呢,丟人。」

    高濘笑笑,看來楊宿有也不如表面上那般刻薄,聽他話中所說,楊宿有許是府內小廝的頭頭,以後想要在此生存,斷不能主動去壞了二人關係。

    「好,小楊哥。」

    周藏晏逛到院子,瞧見孫昭念正在拾花剪葉,壞心眼地繞到佳人身後,摀住了她的眼睛。

    「可是夫君?」孫昭念被蒙住視線,手裡的動作也只好停下作罷。

    「夫人真是聰慧。」

    「府里也沒有第二人敢這樣做了。」

    周藏晏笑著摟住孫昭念,道:「那小娃娃醒了。」

    「人如何了?」

    二人就這麼互相依偎著,散步於院中。

    「小孩沒了爹娘,也不是閩州人。我自作主張讓他留下,等他身子好了,就跟著宿有幹活。」

    孫昭念沉默片刻,只輕輕道:「夫君自己拿主意便可。」

    「我看他挺單純一小孩,也不知怎麼就遭了罪,生得還漂亮,什么爹娘能狠心得說不要就不要了?若是我的孩子,我疼還來不及?」話說出口的一瞬間,周藏晏才意識到不妥。

    「不過我們現在這樣二人世界,也是極好的。」

    孫昭念沒有回應,只是往身邊人的懷裡拱了些,垂眸不語。

    氣氛有些尷尬,周藏晏懊悔,自家夫人哪哪都好,可唯獨就是提不得這事,他還偏偏一時嘴快,哪壺不開提哪壺。

    若他不是摟著美人,下一秒可能就往自己臉上蓋去,教訓這張不會說話的嘴。

    兩人並肩走回主院,跨進門檻後,孫昭念開口問:「今晚可要給小娃兒送些飯菜?今日廚房得了條新鮮鱖魚,許是能添道紅燒鱖魚。」

    周藏晏一笑,道:「夫人如此心善,我又怎能折了這番好意?」

    孫昭念在周藏晏臉上留下一個不輕不重的吻:「那就勞煩夫君替我吩咐下去。」

    夜晚,廂房中如期地出現了半尾紅燒鱖魚,高濘很是驚訝,見送飯的是個陌生面孔,便試著詢問道:「為何今日有魚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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