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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5:43:14 作者: 月亮黑了
「寧兒!」
「寧兒,一會見。」
聲音的主人緩緩靠近,他也終於借著那點僅有的光亮,認出了來者。
一切如他所感所知那般,樹葉沙影、細水綿綿,一聲聲的呼喚猶如長期暴露在烈日下的水流,淌過他的肌膚,注入他的體內,不顧一切地撫慰他寒冷受傷的身心。
身上的灼熱漸漸被水流吞噬、代替,他被舒適的感覺哄得合了眼,臉上卻不自覺地浮了一抹笑意。
又被救了啊。
高瑥寧睜開眼,又一次看到了陌生的。
和二月份那次甦醒不同,這裡的裝潢乾淨精緻,緊貼著的被褥也更加柔軟,只是再沒有人坐在桌前等待他醒來。
他撐起身子環顧四周,心中很快有了個底,他似乎是得逞了。
高瑥寧坐在床上檢查體溫和傷勢,身子已經沒有昏迷前那般滾燙,被打的地方雖還會隱隱作痛,但看起來都是好好上過藥,很快就會痊癒了。
他雖是如願以償進了周府,可周藏晏會不會相信他,將他留下,帶他進營?都還是未知,他只是坐在床上低頭沉思,又猛地想起什麼,往自己身上摸去。
身上的衣服乾淨帖服,已不是之前那件單薄破舊的衣物,周府的下人若是幫他更了衣,那衣服里的東西豈不是被周藏晏看了個精光?
書信倒容易含糊過去,但那枚環竹玉佩又該如何解釋?
當時光顧著計劃讓周藏晏把自己帶回來,卻忘記了這麼重要的事。
高瑥寧心急如焚,什麼也想不到顧不得,赤腳下床就想去尋,雙腿竟在落地的時候發軟,無力支撐,整個人在重心不穩下一個踉蹌。
慌亂中,他伸手想抓住任何一個落點,卻不想將一旁的銅盆揮落在地,灑了自己一身水。
水還是溫的。
外頭的人聽見屋內的聲響,加快了靠近的腳步,推開門就看到小孩衣裳浸濕、狼狽在地,周藏晏快步將人扶起,手指觸碰到小孩的瞬間,卻被高瑥寧下意識地躲開了。
高瑥寧往後坐了些,謹慎地打量眼前的人,落腮鬍、皮膚黝黑,穿著簡樸,卻又不掩大將之風,定不會是府內小廝家丁,想來正是周府之主?
「你別怕,我不是壞人。」周藏晏見他如此防備顫抖,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與夫人成婚多年,因諸多原因還未有子,平日孩童見了他的模樣就跑,也是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去哄孩子,「我是閩州校尉,我姓周,這是我的府邸。」
周藏晏見眼前的小孩漸漸放鬆了身子,便繼續道:「那日你被地痞所欺,碰巧被我遇上,我便救你回府,你那時發燒,身上還帶著傷,已經睡了有三日了。」
高瑥寧看他不像探究了玉佩的模樣,才緩緩開口道:「?多謝周校尉救命之恩。」
周藏晏緊繃的神經亦隨著一句感謝鬆弛,笑著將高瑥寧扶回床上:「你現在身子弱,我讓人來給你換套衣裳。」
「謝謝。」
周藏晏和門口的小廝吩咐了一句便又回屋,兩個人就這麼靜靜地待在一個空間中,空氣凝固,遲遲無人開口打破。
「周校尉,我想問?我原來那套衣裳呢?」高瑥寧坐在床上有些不自在,他滿腦子想的都只有玉佩之事。
此時只有他與周藏晏二人,如今若是不問,再拖下去也只是夜長夢多。
周藏晏欣喜,他正納悶怎麼和小孩搭上話,在腦中把自己了解的領域琢磨了個遍,都找不到一個適合和孩子聊起的話題,而這時,高瑥寧卻主動開口了。
「那套衣裳不能穿了,哦對,你衣裳里的東西?」
「衣裳里的東西怎麼了?」高瑥寧像被觸了逆鱗一樣從床上彈起,眼中透著遮掩不住的兇狠與驚恐。
周藏晏頓了頓,道:「聽下人說,他們為你更衣時你緊緊護著不給人動,他們便用那套舊衣裹著,替你收在床尾了,放心,沒人看過也沒人動過。」
高瑥寧如離弦之箭一般,立馬起身探向床尾,用身子擋著看了一眼衣服里的東西,這才長舒一口氣,身子也立刻軟了下來。
「謝謝周校尉,這份恩德?無以為報。」
周藏晏笑笑:「小孩子家家,說什麼報不報。」
「你不是閩州人吧?」
「周校尉從何而知?」
「閩州似是還未有不識我之人,且孩童皆知小巷中有地痞作亂,不會有人敢獨自進去。」周藏晏眯起眼睛,「小孩,你爹娘呢?」
「?我沒有爹娘。」沉默片刻,高瑥寧道出幾個字。
周藏晏一下懵了,開始為剛才的懷疑與試探感到罪惡壓迫,「抱歉。」他覺得自己實在不是個東西,「小孩,你叫什麼?」
叫什麼?高瑥寧楞了楞,腦海里回想起李清粵說的話——
「家中有丁則寧,看來他們很疼惜你,為你賜名為寧,想是冀你一生安定無浪。」
安定無浪?如今又何能安定無浪?前路早已荊棘密布,坎坷多舛,濘土難行。
他攥緊拳頭,緩緩道出一句:「高濘,泥濘的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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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濘上線了!距離高小將軍出場又近了一步!
第11章 駐府邁步
「高濘?若你無處可去,願不願意留在這?當個小廝在府內幫工,每月都有工錢拿,也有處住所。」周藏晏誠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