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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5:43:14 作者: 月亮黑了
「再往前走一步,我們可就放箭了。」那個令人厭惡的聲音又開始叫囂。
林綺雲好似沒聽見一般,甚至從一步一步地前進,瞬間變成奔跑的模樣。
「好,好,敬酒不吃吃罰酒,本想著大慈大悲給你們留個全屍,這可都是你自己選的!」
那人一聲令下,身後藏著的黑衣蒙面皆板起身子,拉弓對準那對即將跑動起來的母子。
「呃啊?」林綺雲吃痛一聲,只把身前的高瑥寧遮得更嚴實。
每中一箭,林綺雲的身體都會隨著箭矢的插入抖動前傾,她好似沒有痛覺,將背上接踵而至的利器視若無物,擋著高瑥寧一步一步地挪向船隻的所在地。
「苟延殘喘。」蒙面黑衣欣賞著眼中這一出可笑至極的母子情深,冷笑道。
高瑥寧一直被她護在身前,她讓高瑥寧朝前看,莫要回頭。
直到高瑥寧踏上船隻,想著將娘親也扶上來同行時,轉身的那一眼才發現,娘親的衣服已經被血滲透到前胸。與身上的鮮紅不同,林綺雲的臉上早已沒了血色,如地上殘留的雪堆一般蒼白無力。
船上的人愣愣地看著至親背上插著的五六隻箭矢,走過的路徑皆被滴落的鮮血染紅,留下一條長長的線。
船被繩索栓在江邊,一急之下,林綺雲把那條麻繩放在嘴邊,用盡力氣用牙齒廝磨,將其咬斷,卻再沒有力氣吐出嘴裡剩下的殘骸。看到船開始有了飄動的跡象,終於如釋重負,倒在地上。
林綺雲也是肉體凡身,身體早已在中第一箭後便變得沉重不堪,一滴一滴的血都在消耗她僅存無幾的意識和體力。
但她心裡明白得很,她還有高瑥寧。
她不能沒了高廉清,沒了自己,還沒了高瑥寧。
看著林綺雲倒下,高瑥寧一直繃著的情緒瞬間崩潰,淚水如山川上融化的冰雪一般源源不斷地洗刷那張稚嫩又驚恐的臉龐。
他害怕,他說不出話,他在剛剛甚至流不出淚水,只知道像木偶小人一樣跟著主人移動。
他也不是沒在畫本上看過蒙面黑衣,也知道那些人遇上蒙面黑衣的下場如何,他不敢去想自己和娘親的結局,他害怕自己的所看所想變成即將到來的現實。
可如今無論他想與不想,娘親的血也已經染紅了鵝毛、染紅了雪堆、染紅了地面、甚至染紅了船隻周圍的那一片河流。
林綺雲想起什麼,又努力撐起身子,含淚擠出一個扭曲勉強的笑容,用最後一口氣朝高瑥寧喊道:」寧兒…生辰吉樂……娘只願你能活下去?平安長大?」
後半句說的什麼,船隻上已經聽不清了,就連林綺雲自己也聽不清。
他這才記起,原來今日是他生辰。
高瑥寧淚流不止,看見岸邊的人再次倒下,那道口子被割得更深、更疼。終於,他撕心裂肺地喊出第一聲,也是最後一聲。
「娘———!」
船像是被林綺雲的血液推送一般,行駛過的路線像她走向岸邊那樣,在水面上勾出一條血紅細線,卻也因此越飄越遠,越飄越遠。
「我們就這麼放跑那小子?」幾個黑衣都不願下水。
領頭的那人「嘖」了一聲,隨即說道:「呵,這冰天雪地,他一小娃子還能活下來不成?你沒看他身上都是血,那箭可都穿過去了。這雪要下上一陣,江道去往城外,他一件披風傍身能撐多久?待他死在京外,也沒人認得出這具寒骨。」
說著,從身旁人的手上奪過弓矢,抬手往紅線蔓延的方向又補了一箭。「走咯,兄弟們回去領賞了!」
船上的人兒嗚咽著,緊緊地將木盒護在懷裡,遠處射來的箭矢準確地落在船上,或許是白絮礙目,亦或是箭法不精,只劃開了他右臂的皮肉。
血液成了此景中唯存的溫度,披風上本就沾染他人鮮紅,如今又覆其上,同落進江中的雪粒,化入無形,融為一體。
他只知道埋頭哭,哭得喘不上氣,也不知是因為恐懼還是寒冷,船上便縮著一團影子,在白絮中顫抖。六出飛花落在頭頂,滑過右臂淌血的傷口,更添涼意。
似是寒風凜凜,舔舐得他麻木。是夢麼?身上的痛楚好像在逐漸緩和消失,身子也被披風倚得有了暖意。
果然是夢吧。他有些無力,眼皮沉重不堪,呼吸也緩緩找回頻率。合上眼,他想睡一覺吧,睡醒了就該換上新衣裳過生辰了。
雪停了。
……
*下一章是插敘+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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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答一些問題
黑衣人是自恃凌人的,對於這一家也是輕蔑的,文中有提到瑥寧身上染了一大片血,雖然大部分來自於林綺雲的,但在他們眼裡看來就是高受了傷,而林綺雲將孩子送上船這一行為在他們眼裡看來只是苟延殘喘。
當時天寒,雪很大,瑥寧身上穿得單薄,加上黑衣人以為他受了重傷,(有往船上補了箭,文里也有提到因為雪大才偏離了)受了重傷的小孩在大雪天裡能活多久?不管是流血過多死還是凍死的可能性都是極大的,不足以讓一群自傲的人下水把船撈回來再給他一刀。
為何林綺雲送孩子上船這一過程中黑衣人不直接給他們殺了?因為在他們眼裡,看獵物垂死掙扎的過程比直接取他性命來得有趣,更何況是柔弱的大家閨秀和小少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