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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5:17:48 作者: 別四為
    她有點被嚇到,因為我對外一直是還算有點酷的形象,很少哭,甚至我爸媽都很少見我落淚。

    我很愛面子。

    我低著頭,背對著她,眼淚一滴一滴往手臂上砸。

    我腦海里其實什麼也沒想,一片空白,白茫茫一片,我模糊著視線,盯著衛生紙,衛生紙被我撕得一縷一縷,又一條一條揉成小團。

    直到很久,我才鼻音很重地說:「唉,也沒什麼,喜歡過一個人而已。」

    同行朋友笑笑說:「啊,哈哈,好巧,我也有過呢。」

    我一笑。

    是啊,喜歡一個人而已,太多人這樣了。

    我問:「你們在一起了嗎?」

    她說當然沒有。

    當然沒有。

    好像是這樣。

    除了偶像劇,大多數人的喜歡都是「當然沒有」。

    畢竟,事與願違才是人生常態。

    我說服自己半年要認,要認,結果還是一擊就垮。

    哪有那麼好認啊。

    我付出那麼多年青春呢。

    縱使你不要,我也付出了啊。

    真金白銀很重要,我的真誠也是啊。

    我在黑暗的酒店裡哭了很久,朋友問我:「為什麼沒在一起啊?」

    如果是以前,我會找盡很多理由,但現在已經能清醒地說出一句:「因為他不喜歡我。」

    朋友喃喃「啊」一聲,幾秒後輕笑出聲:「是哈,還能有什麼理由呢。」

    看吧。

    這就是成年人了。

    成年人已經從瑣碎的日常小事裡,學一身看透本質的本領。

    後半夜我們又在聊天,她問:「你有沒有說過啊?」

    我說:「不知道怎麼才算說過,如果說正兒八經地告白,其實沒有,但是那麼多年,每一言一行,都算吧。」

    我已經往前走了九十九步,不能連最後一步也要我上前。

    我已經站到了你面前,我就看著你,你只要看我一眼,只要肯堅定地看我一眼,我就願意站到你身邊。

    可你沒有。

    我難道不要臉嗎?

    都已經走到這個份上了,最後一步,就當是留給我自己的體面吧。

    「可是你不甘心。」朋友忽然說。

    我沉默,良久才笑說:「是,我不甘心。」

    人長大了,變得功利了,沒學生時代那麼單純了,拿當一場沉默浩瀚的無私奉獻。

    我想要結果,想要回報,想要一個確定的答案。

    「其實還是要說清楚,不然很容易就回頭了,」朋友說,「成年人太會裝了,你懂我的意思吧?只要斷開這句話不說出口,就可以假裝不存在,藕斷絲連就是這麼來的。」

    我嘆氣:「沒有機會了。」

    我一直以為沒有機會,直到六月,我另一個發小訂婚。

    我去參加她的訂婚宴。

    訂婚宴本該喜氣洋洋,可我們另一個朋友的姐姐因為重病住進icu,因為喝了酒,沒控制情緒,她在衛生間號啕大哭。

    發小是訂婚女主角,自然不能長期缺席,便讓我去衛生間陪朋友。

    我一進衛生間,就有點沒忍住。

    我也喝了很多酒。

    我朋友絮絮叨叨跟我說很多,說她後悔沒有及時回復姐姐消息,後悔連最後一條消息都對姐姐愛答不理。

    她怕姐姐就此醒不過來,她那份敷衍,成了最後的遺憾。

    我忽然就很衝動地想做點什麼。

    我當時有一瞬間想,難道我也要走到這個地步嗎?

    我平時上班忙,身體不好,離職後晝夜顛倒,熬夜,常常心悸。

    萬一,我是說萬一,我也有個萬一,那這十二年,就成了沒頭沒尾的遺憾嗎?

    宴席散場,我喝得走不穩路,給我爸媽打電話讓他們來接我。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哭,我跟他們說我朋友姐姐的事情,我給小簡打電話,前言不搭後語,小簡問我:「你是不是又……」

    我打斷她說沒有。

    等回了家,我躺在床上,我忽然抱著手機哭得撕心裂肺,我跟小簡承認說:「我好難受,我不甘心,我要給他打電話。」

    小簡安撫我說:「他肯定睡了。」

    是的,他肯定睡了。

    但我還是不依不撓,要給他打電話。

    我一直打不通。

    後來打通了,對方掛了。

    我哭得更凶,我跟我爸媽說:「他掛我電話。」

    我爸疑惑:「誰掛你電話?」

    我弟忽然從他房間出來問:「你打我電話做什麼?」

    哦。

    我打錯了。

    我上大學那年把曾經用過的手機號送給我弟用了,而我那個手機號,和少年的手機號只差了三位數。

    手機號一共十一位數,最後三位不同。

    我和他認識十二年,最後三年幾乎斷聯。

    原來這不是情侶手機號碼。

    這是上天註定,是冥冥之中,我們的安排。

    我坐在床上,愣愣地出神,好久,才漸漸緩過一點意識。

    我記起了他的電話。

    我給他打電話。

    他沒接。

    意料之中。

    他一向睡得早,起得也早,作息規律的不像個年輕人。

    我常常嘲笑他。

    卻沒想到,我們連基本的作息規律,都有著天壤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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