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PARTⅠ

  回台北後，嚴鼎書和丁紫凝果然陷入一陣忙碌中，然而，他們還是會抓住小空檔約會，不管再忙，每天都會儘量安排共進午餐或晚餐，星期日，更是要完全地留給對方。

  紫凝的好友們早就見過嚴鼎書，一群人還相約一起出遊很多次。大家都說戀愛中的女人最漂亮，原本就亮麗的紫凝更是氣色紅潤，神采奕奕，不用上妝，臉上也散發著自然的粉嫩光澤。

  這一天，紫凝在辦公室看著自己的行事曆，今天得處理審查旗下設計師的圖稿，明天則要檢查一批新完成的禮服，看看有沒有該修改的部分，務必要求每件禮服都臻於完美；至於下個月，要到泰國參加國際時尚展的展覽。

  而嚴鼎書這幾天都在上海和北京視察業務。她拿起ipad，點出在馬爾地夫拍的大量相片，不管哪一張，兩人的表情都笑得好燦爛，比陽光還耀眼。

  紫凝越看越開心，縴手輕輕撫著屏幕上的他，好想他……唉，真的好希望能馬上見到他。

  人家說小別勝新婚，果然很有道理。他出差這幾天，紫凝只要一得空就會想起他的一切，看相片看到都出神了，好想快點見到他，她要緊緊地擁抱他……

  想著想著，俏臉又羞紅了。「什么小別勝新婚啊？我在亂想什麼？」好丟人，還是快把公事處理完，這樣，嚴鼎書明天回國時，她才有空跟他見面。

  公務告一段落後，紫凝又檢查一下計算機里的收件匣，果然，還是沒有新郵件。

  她幽幽嘆息，心裡想著a先生最近不知道好不好，雖然他叫她不用擔心，可是，她依舊很難不掛念他。畢竟他可是年過半百的長輩，希望他和夫人能一直健康快樂下去，永遠不要有病痛。

  說起這位a先生，必須從七年前談起——也就是，她要開始承擔負債的那一年。

  那時，紫凝從學校畢業後立即瘋狂投入工作，一直待在最熱愛的婚紗業用心觀察，學習再學習，只為累積有用的工作經驗。

  這七年當然非常苦，除了來自妹妹的鼓勵，還有三個姊妹淘的支持之外，就在她準備創業的時候，某一天，她的電郵信箱裡突然出現一封陌生的郵件。

  那是一位剛退休的銀行主管寫來的，他說在自己服務的xx銀行里，見到紫凝來遞貸款申請書。看到她為了順利通過申請，每天東奔西跑，卻不屈不撓地繼續努力，非常感動，覺得她和時下的年輕人真的不同，不會因為連番的挫折就輕易放棄。因此很想鼓勵她，請她相信只要堅持下去，夢想終有成功的一天。

  他的言詞懇切，來信中還提醒她創業後可能會遇到的諸多問題，必須注意哪些重要事項，教她要如何避開合作廠商的一些數字陷阱，才不會多花冤枉錢。

  其實，紫凝一開始也是半信半疑，不太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這麼關心自己的人，而且還非親非故的。所以，她並沒有回信，只是抱著觀望的態度，不知這位a先生究竟是何方神聖？

  她也有些懷疑，這位a先生是單純想幫她嗎？或者，別有目的？

  可，就算她一直沒回信，a先生依舊會固定寄來伊媚兒，提醒她做生意的很多訣竅，包括如何識破對手的險惡陷阱，當對方出了什麼招，要如何一步一步地謹慎應對……這些忠告的確讓紫凝獲益良多，那簡直是親人之間才會毫不藏私傳授的寶貴經驗。

  經過他不斷地提點，原本就聰慧的紫凝更懂得如何和對手周旋，不用再費神處理這些惱人的數字遊戲，可以把全部的時間都投注在創作上，製作出一套又一套精美的婚紗，讓作品說話。

  她始終堅信，自己不用在事業上說太多的話，完美的作品，就是最好的說服利器，不需太多廣告費用，就可以慢慢吸引消費者上門。

  就這樣，客戶一個接一個，讓她的婚紗工作室由小規模漸漸擴大，靠的全是作品累積出來的良好口碑。

  紫凝越來越感謝a先生，開始固定和他通信，一再表達想當面向他致謝的意思。不過，這位先生非常神秘，他說自己退休後就住在中部山區，習慣深居簡出，鮮少外出。

  ..

  這讓紫凝更是信任他，他從來沒要求見面，就算她主動提出要求，他也一再婉拒，讓她堅信他不是無聊的登徒子，甚至對她別有居心。

  通信好幾年了，其間遇到過年時，紫凝總會希望a先生讓她去拜個年，親自感謝他。可他永遠都是同一個答案——「我知道你很忙，再加上我和內人喜歡安靜的山林，很少見訪客，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既然a先生這麼堅持，紫凝也不好一直追問，只當他是最尊敬的長輩，持續通信互相關懷。

  雖然沒有見過面，但紫凝對a先生是深懷感激，把他當成最尊敬的長輩。倘若沒有他，單憑她初生之犢不畏虎的衝勁，恐怕很難敵過對手連續設下的陷阱。

  每次遇到棘手的問題，她總會寫信請教他，而他就是最棒的幕後軍師，總可以一眼看穿複雜問題中的關鍵，一一點出，告訴她對手在玩什麼把戲，她應採取什麼策略是最有效的。

  按照他的指點，紫凝屢次都化險為夷，硬是在競爭激烈的婚紗界中生存下去，而且日漸發光發亮，終於成為台灣的婚紗女王。

  如果沒有a先生，可能也就沒有今天成功的丁紫凝了。畢竟就算她再拚命、再小心謹慎，一個二十幾歲的女孩，怎麼斗得過商場上那群狡猾精明的老狐狸？對於這位恩同再造的長輩，她無比感激。

  當然，她也試圖調查過a先生的發信住址。但很奇怪，不論怎麼查，就是查不出一個確切位置。後來，紫凝也放棄了，她告訴自己，a先生是真心關心她，倘若他不喜歡身分曝光，她一再追查只是增添他的困擾，而且也是侵犯對方的隱私，太不應該了。

  因此，紫凝不再執著要見到這位恩人，她只希望這位長輩永遠健康，平平安安的。

  a先生是她的貴人，妹妹和三個姊妹淘的傾力支持也是她最大的安慰，她覺得自己真的很幸運，這一路上貴人很多。

  其實，對她而言，還有另一個「貴人」……

  是嚴鼎書！

  創業那幾年，她常常會因為困境重重而感到無比沮喪。每當最無助時，除了a先生的關懷，紫凝也常常想起嚴鼎書的話——相信你自己，你做得到！

  那時，他的眼神是那麼堅信不疑，對她而言彷佛就是一種讚賞、一種激勵。

  是啊，justdoit！不要質疑，做就對了！

  坐在計算機前的紫凝忍不住笑了。「呵呵……倘若鼎書知道他在我心目中，也是另一個貴人，不知會有多得意，我才不要告訴他，不然啊，他一定會變得更霸道。」

  嬌嗔說他霸道，其實啊，他的一切她都喜歡！他是有些霸道，還有些大男人，不過她知道他永遠把她放在心底最重要的位置，無人可以取代。

  愛情……真的宛如蜂蜜，又甘又醇。她的表情更甜了，眼波流轉之間儘是絲絲密密的愛戀。

  原本，紫凝以為自己可以和a先生一直通信下去，沒想到，就在前一陣子，他突然傳來一封信。大意是說，他要和妻子搭豪華郵輪去環遊世界，預計用幾年的時間慢慢旅行，細細品味這個世界。

  他還說，眼睛有點老花了，以後也不會常碰計算機。不過，他會儘量一年傳一封信給她，讓紫凝知道他身體安康、一切都好，要紫凝別為他操心，彼此多保重。

  紫凝收到那封信時很錯愕，但同時又為他感到開心。是啊，人活著，就是應該和心愛的伴侶在一起，盡情享受溫馨時光。

  只不過，她偶爾還是會煩憂，思念著宛如父執輩的他。「a先生應該真的過得很好吧？他有說過，他的妻子原本是醫生，現在也退休了。我相信他的夫人一定會好好照顧他的……唉，與其操心這個，我不如天天都祈禱，希望上帝保佑a先生和他的夫人長命百歲。」

  紫凝還是深切期望著，當a先生結束環遊世界，回到台灣後，她有機會可以見他一面，親自向他道謝。

  外頭突然傳來敲門聲。「凝，是我，可以進去嗎？」

  鼎書？！她驚喜地立刻從座位上彈跳起來，衝去開門。「你回來了？不是說明天下午才會搭機回台北嗎？」

  嚴鼎書一身風塵僕僕，神情有些疲憊。「我迅速處理完公務，就早點回來了。」

  「快進來。」她開心地拉著他坐下。

  他為了她特地早歸，她好高興喔！

  「你剛剛在做什麼？」他好奇地問。

  「在檢查電子信箱，等一位長輩的信，說是去環遊世界，已經有段時間沒寫信給我了，我有點擔心。」她不以為意地直覺回答，然而他卻臉色一變。

  「怎麼了？你的臉色怪怪的。」注意到他神情凝重，她擔憂地拉著他的手。「是兩岸奔波太忙了嗎？還是身體哪裡不舒服？」

  嚴鼎書搖搖頭，露出微笑。

  「沒有，我沒有不舒服，你別擔心……」他頓了一下，緊握著她的手，深吸一口氣，在心中做了某個重要的決定。「凝，我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馬上告訴你。」

  看他神情異常嚴肅，紫凝也跟著緊張。「發生了很嚴重的事嗎？你不要嚇我。」

  他又露出一貫寵溺的笑容，手指眷戀地輕撫她的臉頰，眸光複雜而沉靜。「別擔心，不管發生任何問題，我都會在你身邊。凝，你知道的，我永遠都在。」

  「我知道。」望著他眼底滿滿的真情，紫凝也逐漸恢復鎮定，小手與他緊扣。

  她深信——他永遠不會傷害她，絕對不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