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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5:07:21 作者: 流初
    不一會兒,外間門被推開,季望澄出現在玻璃牆外。

    他穿了件深色的衣服,反襯皮膚愈加蒼白,泛著陶瓷般的無機質感。

    「閃閃。」季望澄很輕地喊了聲他的名字。

    聲音被牆壁濾過,傳達時不甚清晰,要結合口型才能辨認出來。

    黎星川:「你怎麼才來呀?」

    他幾步走過去,但他一往前走,季望澄就後退,仿佛對他避之不及似的。

    「你不要過來了。」季望澄說,「我身上不乾淨。」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很難過,像是做錯了一件很嚴重的事正在挨訓,儘管黎星川根本沒有怪罪他的意思。

    黎星川問:「你哪裡不乾淨?」

    這場面,有種說不出的好笑。他輕鬆道:「我不信,除非過來,我看看。」

    季望澄雙腳釘在原地,一動不動,臉色是與醫院燈光如出一轍的冷色調。

    氣質沉鬱,如同陰影般黏附在背後的牆上。

    他搖搖頭:「不行。」

    「別那麼緊張,我不覺得哪裡難受。」黎星川哭笑不得,甚至想給他表演個原地虛空投籃,「我一點也不疼,也沒不舒服。」

    但季望澄完全沒聽到他的話似的。

    「我在想辦法。」他低著頭,自顧自地說下去,「閃閃,對不起,我沒用。」

    「不會讓你等很久的。」

    黎星川最怕他這副自說自話的樣子,他太偏執了,容易鑽牛角尖。

    「你別這麼講。」他說。

    顯然,他沒法靠三言兩語扭轉季望澄的想法,對方依然陰鬱得像倒掛在屋檐下的蘑菇。黎星川直覺他的狀態不太對勁,讓人很不舒服。

    像潮熱的陰天,悶得喘不上氣,呼吸困難。

    「哎呦。」黎星川裝模作樣地彎腰,「我有點不舒服……」

    季望澄霎時間望過來,往前靠兩步,立刻突破了他為自己劃定的安全界限。

    他站在原地手足無措了半秒,突然轉身,離開前不忘解釋:「我去叫醫……」

    「別叫。」黎星川站直身體,理直氣壯道,「我裝的。」

    季望澄沒有被騙的惱怒,反倒十分緊張,皺眉道:「……真的嗎?」

    「真的。」黎星川說,「我沒事,哪裡都好,你也不需瞎想了——你不是天天說我比你厲害嗎,能不能信我一次啊?」

    季望澄:「但是……」

    黎星川:「你的意思是我比你弱。」

    季望澄:「沒有。」

    黎星川:「我更厲害,那就沒有好擔心的了。」

    季望澄欲言又止,半晌,不情不願地點了下頭。

    黎星川又說了一籮筐冷笑話,全方位向他展示自己的健康與無聊,等到十一點多,把人勸回去睡覺。對方聽話地走了,但黎星川覺得他不會這麼消停,可能又貓在哪個犄角旮旯里偷偷觀察。

    他洗了個澡,躺到床上,把面對著窗的那面帘子拉好,確保睡眠隱私。

    黑霧還在攀著他的皮膚爬行,目前爬了大半截,估計次日醒來時就會塗滿整條小臂了。他目前感覺一切良好,可明天如何,實在是說不準的事。

    黎星川呼吸綿長,意識逐漸模糊。

    儘管拉上了帘子,走廊上的光還是會透過大玻璃窗漏進來,眼皮上蒙了一層光亮,並不是全然的黑暗,對於剛醞釀出來的睡意,是一種相當可惡的打擾。

    他翻了幾次身,決定起床,找辦法把走廊上的燈關了。

    黎星川驟然起身,猛地拉開窗簾。

    四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站在窗外,臉上保持著弧度如出一轍的微笑,直直地盯著他看。

    光在他們背後,由此他們的臉上蒙著陰影,眼珠一動不動。

    像是商場裡的假人模特,陰冷而虛假。

    黎星川被眼前景象嚇得忘了呼吸,瞬間喊了聲「臥槽!」,踉蹌著往另一側退去。

    他這輩子沒經歷過這麼詭異的場面,腎上腺素飆升,跳窗逃跑的心都有了。

    「季望澄!!救命!」他嚷嚷道,「季望澄!!」

    走道上的燈閃了閃,忽明忽暗,刺啦刺啦。

    啪。

    下一秒,窗外的醫生們一齊倒下,落到地上,悶悶的聲音。

    隔著遙遙一扇玻璃窗,季望澄出現在他的視野中,身形修長,黑影如同遊動的蛇影般,環繞在他的四周,令他整個人看起來說不出的陰冷。

    「閃閃?」他說,「還好嗎?」

    黎星川深吸一口氣,講話有點抖:「沒……沒什麼……就是被嚇到了。」

    「……這幾個人,怎麼回事啊?」他問。

    季望澄看了眼地上的人,解釋道:「他們被控制了。」

    黎星川:「……哦……」

    他立刻聯想到了「潘多拉」。

    大概是通過這種方式,來報復戲弄他。

    ……心有夠黑的,像下水道的老鼠一樣上不得台面。

    黎星川緩了整整半分鐘,心終於跳得沒那麼快了,再抬頭看向季望澄,對方依然是一如既往的冷漠表情,氣質冷峻,卻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

    這種怪異感似曾相識。

    像在很多年前,季望澄經歷那次「車禍」後,再次見到他時那樣。

    他會說一些奇怪的話,做出叫人難以理解的舉動,自己卻毫無意識,黎星川能感受到那隱隱約約的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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