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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5:07:21 作者: 流初
像只應激的貓,喉嚨里不斷發出呼嚕聲。
黎星川握住他的小臂,以為他是不喜歡人多的場合。
「快走吧。」他安慰道,「到上面有商務候車室,等會就人少了。」
然後拉著季望澄,在人群中靈活而迅速地穿行。
季望澄腳下蔓出的影子觸肢,又一次進入了瘋狂的狀態,互相撕扯的同時,去拽黎星川的腳踝,每當它們碰到黎星川褲腿時,又會瞬間被碾成齏粉。
接著空氣中的黑色粉末又一次凝成實體,勾勾纏纏地繞上黎星川的小腿,再次徹底破滅。
如果影子觸手會發出聲音,此刻一定急躁到吱哇亂叫,甚至氣到抽泣;但凡它們會說話,一聲聲的都是——閃閃!閃閃!閃閃!……不許走那麼遠!閃閃!
「哎,我突然想起來個事。」車站環境極度嘈雜,黎星川用比平時響亮好幾度的聲音說話,「好像以前也有那麼一回,人特別多,咱倆走散了。」
走散之後,他半分印象都沒有,依稀記得睡了長長的一覺,醒來時便看到了家裡的天花板,很困、特別困。
據外婆描述,是警察送他回來的,說他差點就被拐賣了。
外婆為此很生氣,罰了他一個月家務,每天吭哧吭哧地擦桌子。
這件事,被外婆翻來覆去地念,絮絮叨叨許多天。
黎星川後來一直懷疑是警方讓大人嚴加看管他的良性恐嚇話術,不然這種恐怖的經歷,他怎麼能沒一點記憶呢?
「外婆一直說,我差點被拐了。」
他滿不在乎地說,「我是不太信,哪有人會這麼倒霉?」
話音落下,季望澄忽然用力一甩,掙脫對方握著自己胳膊的手,站在原地不動了。
他微微蹙眉,「生氣」兩個字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是那種惱怒中帶著後怕與擔憂的情緒。
黎星川並不記得那年的綁架案,因而也無法將季望澄突如其來的情緒與之聯繫起來,怔怔地看著他收回自己的胳膊,試探著問了句:「……怎麼了?」
季望澄不語。
只能靠猜。
他想,也許是自己拽了一路、把人拽疼了,順其自然地提議道:「那要麼我們牽手吧?」
此言一出,剛剛還一臉冷意的季望澄,霎時間啞火了。
面對如此誘人的條件,他由惱怒轉為猶豫只花了兩秒鐘,最後既不滿又情願地點了頭。
黎星川彎起眼睛,觸碰他的手背,兩人乾燥的掌心逐漸相貼。
周圍人群行色匆匆。
他卻莫名有種被人注視的害羞。
明明提出要求的人是他,真正牽手的時候,彆扭的也是他。
好像有一道微弱的熱流,從手掌一路蔓延上心口,逐漸被血液和體溫加熱,湧出沸騰的泡泡,「啪」的一下破掉。
黎星川悄悄加快腳步,試圖轉移注意力,無視掉這種奇怪的感覺。
……一定是因為季望澄的手太冷了,不習慣。
-
上午九點的車,到容城已經三點多了。
外婆很喜歡季望澄,照她的話講,在她審美里「小季是後生里最俊的那個」,開門見到他,自然是滿臉堆笑,喜上眉梢,連嘴巴都要合不攏了。
季望澄把準備好的禮物遞給外婆,得到一句嗔怪的:「哎呦,來吃飯怎麼還帶東西的啦!你還是小孩子!」
黎星川嘴角抽了抽,沒忍心告訴她「小季原來還說要買個房子做禮物」;
不過他覺得季望澄在開玩笑,畢竟對方總一本正經講這種離譜的話,等看到他震驚的反應,再光速改口。
天生的冷臉配上冷笑話,也算是一種特殊的幽默吧。
黎夢嬌是個作息離譜的,大概是昨夜工作太晚,睡到現在才醒,迷迷瞪瞪地趿拉著拖鞋從房間裡走出來:「撒寧啊(誰啊)……是閃閃回來了伐……」
她對上季望澄的視線,神情一瞬間變得極其複雜。
尷尬、戒備、幾不可察的恐懼。
「閃閃!」她馬上變了張臉,自然地訓斥道,「你帶朋友回家,怎麼也不跟我講一聲啦!我睡衣都沒有換!」
黎星川反駁:「我跟外婆講過了!」
黎夢嬌:「那你就是沒跟我講,怎麼還好意思狡辯!」——說完回去換衣服。
等她整理好外形,化上淡妝,又成了一副無懈可擊的社畜樣子,友善而周到地照顧季望澄。
而外婆,負責「查戶口」。
外婆:「小季,談女朋友了伐?」
季望澄乖乖回答:「沒有。」
外婆:「有沒有小姑娘喜歡你的?」
季望澄:「沒有。」
外婆:「哎喲,你真是謙虛的,不像我們閃閃,天天就知道吹牛。他在學校里沒有欺負你吧?」
季望澄又只能說:「……沒有。」
接著,將求助的視線投向黎星川。
黎星川看得想笑。
季望澄平時在學校里的樣子,是平等地無視並看不起所有人,現在面對一個普通的老太太,反倒手足無措起來。像是懷裡捧著某種易碎的瓷器,生怕磕了碰了惹主人生氣,怎麼做都不是,進退兩難。
「外婆,我才是你孫子。」欣賞了片刻對方的窘迫,黎星川大發善心開口解圍,「你怎麼都不問問我怎麼樣啊?」
外婆:「你拉倒吧,你要是有喜歡的人,肯定憋不住到處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