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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5:01:07 作者: 昀川
    銘盛華恨鐵不成鋼:「你就是個傻子!你早不生晚不生,這時候生個屁?!他萬一真沒了,你帶著個拖油瓶……」

    「爸!」貝銘喊了他一聲,紅著眼圈說,「我就是怕他真沒了才想要個孩子,萬一他真沒了,這孩子就是這世上他唯一留給我的念想和聯繫了。」他擦了把眼淚,又低低地說,「再說也不一定,他這麼年輕,手術完說不定就活蹦亂跳了。」

    銘盛華走的時候只有一個想法:貝銘哪兒哪兒都像貝建國,可就有一點不像,竟是個情種……

    醫院的走廊里人來人往,盡頭的窗戶那兒放著幾盆開得極艷的三色堇,枝葉在風中搖動,像是馬上就要被吹落的樣子。

    貝銘在外面洗了把臉,又去樓下吃了根冰棍,等照照手機感覺眼睛不紅了,才準備上樓。樓上褚雲端已經耐不住給他打電話,問:「去哪兒了?出去買東西了?」

    他一提醒,貝銘才想起來,床和被子還沒買,便答:「偷偷吃了根冰棍兒,本來是去買床的,結果吃完忘了。」

    褚雲端只當是真的,笑著說了他一句:「你可真行,偷吃還專門告訴我。」

    貝銘說:「你又不饞這個。」

    褚雲端只好叮囑他:「你也別多吃,天還沒暖呢,對胃不好。」

    醫院住院部底下有一個自行車車棚,貝銘就坐在那旁邊的台階上,掛了電話拍拍屁股站起來,去旁邊的小商店打聽哪兒賣摺疊床。老闆還挺實在,說:「買什麼呀,買了也帶不進去,病房附近掃碼的摺疊床,租就行了,被褥也不讓帶,天兒不冷,買張小毯子就行了。」

    貝銘買了一條毯子,路上還怕碰見之前讓他們簽離院告知書的那個帥護士。

    樓上那位已經憋不住出來走動了,站在樓梯間裡撿著沒人的地兒吭哧吭哧做伏地挺身。

    貝銘一回病房見沒人,問了一圈兒,自己摸到樓梯間,看見褚雲端在那兒鍛鍊呢,說:「你出來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讓我找半天。」

    褚雲端從地上爬起來,故意說:「我還以為你去找哪個帥哥護士不要我了呢,半天也不回來。」

    貝銘知道他一個人在病床上待著寂寞,說:「我剛剛去小商店打聽摺疊床了,結果人說病房附近能租,我剛剛上樓的時候又專門去看了一下在哪兒租的。」

    褚雲端說:「不然咱們找找熟人轉特需病房也行。」

    「你要是嫌跟人住著難受就轉,要是單為了我就別轉。」貝銘說。

    褚雲端摟著他抱了一下,說話的時候有點兒撒嬌的意思,說:「病房人這麼多,想親一下抱一下都不方便。」

    貝銘就說不出什麼了,湊上去把自己嵌到他懷裡,抬手抱住他,膩歪了一會兒。

    傍晚萬醫生過來看了一眼,通知後天做手術,叮囑這兩天只能吃流食,手術前六小時禁食,前兩小時禁水,到時候護士會提醒他們,要是沒提醒,就讓他們自己記著點兒。

    次日又陸續做了幾項檢查,褚雲端入院時還是活蹦亂跳的一個人,餓了一天多,確實是有些得了重病憔悴的意思了。

    手術前一天晚上,褚雲端從病床上伸出手,握住貝銘的,兩人一高一矮睡在兩張床上,用床簾拉出了一個非常脆弱的私密空間,但好像比在家時更親密了。

    兩人都沒說話,只靜靜牽了一會兒手。褚雲端因為餓了很久,整個人沒什麼精神,牽住他的手沒一會兒,就輕輕打起鼾,睡著了。

    貝銘捏住他的指尖揉了揉,直到凌晨兩點才勉強合眼。

    手術當天銘盛華來醫院陪貝銘,父子二人候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年輕的盯著手術室的門發呆,年老的卻比他還急,站起來在不大的空間裡來回踱步轉了好幾圈。

    銘盛華背著手站在那兒,忍不住問:「得做多長時間?」

    「大概一個半到三個小時。」他抬手看了一眼手機,已經兩個小時了,儘管心裡有底,也還是有點不放心。

    手術室這一層一堆家屬在等,全是熱鍋上的螞蟻的表情,推出來一張床,就一堆人涌過來看,直到護士念到名字,才又潮水一樣散去。

    褚雲端出來的時候人是閉著眼的,貝銘已經站成了一盆手術室門口的靜物,直到護士念到褚雲端名字的時候才整個人激靈了一下,奔過去,對著移動病床上臉色蒼白的人半晌說不出話。一路跟到觀察室,護士把人卸下安置好,說:「多喊喊他,今天下午別讓他睡,渴了就用棉簽沾水潤一潤嘴唇,或者往他嘴上滴一滴水。」說話間他已經喊了褚雲端兩聲,「醒醒,不要睡啊,看看你家人,不要睡。」

    褚雲端迷迷糊糊掙扎著睜開眼,表情非常疲憊睏倦,兩隻眼睛在周圍看了一圈,最後定在貝銘身上。貝銘趕緊過來握住他的一隻手,說:「我在呢,醫生說不讓你睡,我跟你聊聊天。」

    褚雲端眨了眨眼睛,鼻腔里嗯了一聲,算是聽見了。

    貝銘問:「你疼不疼?」

    褚雲端沒辦法搖頭,手指無力地在他手背上左右滑動了兩下,大概是不疼的意思。

    貝銘握著他讓他不用再動,說:「不疼就好,還記得我是誰嗎?」

    褚雲端人還沒醒透,就給他逗笑了,咧著嘴,用嘴型掙扎出兩個氣音,說:「忘了。」

    貝銘佯做生氣,說:「好啊,是不是手術的時候碰見哪個長得帥的醫生護士了?一台手術就把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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