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給你兩個選擇
2023-09-07 04:58:40 作者: 藍家三少
夏雨驟然轉身,「李煥?」
李狗腿不是不在京城嗎?這是吹的那陣西北風?把李煥都給吹回來了?等等,他怎麼知道他們在少傅府?身子一撇,剛好看見站在李煥身後陰影處的阿奴,手中還端著一小碟花生米。
「你跟阿奴什麼時候聯繫上的?」夏雨撇撇嘴,若無其事的坐了回去。
李煥扳直了身子,「你有必要知道嗎?」
「當然!」夏雨晃動雙腿,「我哪知道你回來是真心幫我們,還是來落井下石的。爺雖然在宮裡,但我也不妨告訴你,你可別輕舉妄動。」
「你以為我是什麼人?」李煥蹙眉,「是那種見利忘義的小人?」
「誒,這話可不是我說的,是你自己說的。」夏雨瞧了他一眼,不冷不熱的開口,「去了一趟代州,總該帶回點東西吧?把東西放下,我會親自送進宮給爺。」
「戒心不小。」李煥道。
夏雨苦笑兩聲,「沒辦法,死過一次的人,不能輕易死第二次。代州那是個什麼地方,我比你清楚。你能全身而退,想必已經拿到了東西。趙老九相信你,你別辜負他。」
阿奴上前,「姑娘,李煥不會背叛王爺的,你放心就是。」
「有阿奴作保,我信。」夏雨回眸,突然覺得有些不太對勁,「你——」她頓了頓,「真的剛剛從代州回來?」
「難不成還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李煥一貫冰冰涼涼,倒也確實是這樣的口吻。
不過這聲音,怎麼聽著不太一樣呢?是受了風寒?還是怎麼了?
夏雨瞧了阿奴一眼,繼而上下打量著李煥,緩步走到李煥跟前,雙手負後繞著他走了一圈,「為何我聽著你的聲音不一樣呢?」
「你我才相處多久,怎知不一樣?」李煥睨了她一眼。
夏雨抓了一把阿奴碟中的花生米,揮揮手示意她退下,繼而又坐了回去。
阿奴垂眸,什麼都沒說,乖順的退了下去。
「你確定自己就是李煥?」夏雨吃著花生米笑問。
「怎麼,還能有假?」他不屑,嫌棄的轉身。
「真的要走?」她懶洋洋的問。
他頓住腳步,「你既然不信,我還留著作甚?」
「就不怕我隨便找個男人,共度良宵。」她冷颼颼的望著他的背影。
他不說話。
夏雨伸個懶腰起身,「既然如此,不送。」
「你不怕你們家王爺回來,讓你吃不了兜著走?」李煥幽幽的轉身。
夏雨靠在廊柱處,雙手抱胸,歪著腦袋睨著他,「自家爺回來,都得跟我裝腔作勢,戲耍我一通。我還要跟誰客氣?反正我就是花滿樓出來的混子,男人嘛——哪兒沒有啊,我幹嘛非得等著宮裡那個,成日見不著面的人?你真當是牛郎織女啊?哼!」
她撇撇嘴,掉頭就走。
「夏雨!」李煥一聲低喝,音色低沉,帶著少許難掩的喑啞。
她駐足,背對著他,一言不發。
「別鬧了。」他道。
深吸一口氣,夏雨慢慢吞吞的轉身,突然一個飛撲直接撲向了他。
他的身子微怔,卻是下意識的快步上前,快速接她在懷。腳下飛旋,穩穩的坐在了欄杆處,面色凝重而緊張,「不要命了,就這樣玩?」
她像個八爪蟹一般貼在他身上,死活不撒手,「不是有爺接著嗎?有你在,我還怕摔了?你捨得嗎?」
「胡鬧。」他輕斥,眸中卻是慢慢的寵溺。
她伸手便撕下了他的皮面,笑呵呵道,「還是這樣看著順眼,那李狗腿雖然長得不賴,總歸也是礙眼,哪及得上咱家爺來得好看。看這對桃花眼,我這廂要手撕爛桃花多少年都不一定呢!」
他嫌惡的瞪了她一眼,「廢話真多,這少傅府也是你該來的?」
他看著少傅府就打心裡不痛快。
「不來少傅府,又該去哪?」她盯著他,怎麼都看不夠。仔細想想,他怎麼就能長得這樣好看呢?素白的手,輕輕的撫上他的眉眼,仿佛要將他的樣子牢牢刻在心裡。
即便這般看著他,她亦覺得好想好想他。
漸漸的,她覺得好像有些不太對勁,自己以雙腿開叉姿勢架在他的身上,好像——好像觸及了某人的底線。而接下來,她便深刻領悟到,底線被觸及的代價。
起身,抱著她離開。
阿奴早已介紹過少傅府的情況,他幾乎是輕車熟路的就找到了夏雨的房間。
昏暗的世界裡,只聽得彼此沉重的呼吸,伴隨著彼此的溫度,熨燙著彼此的心窩,暖暖的蔓延全身。他俯首埋在她的頸窩裡,輕輕啃咬著,仿佛在懲罰她方才的口不擇言。可又捨不得真的傷了她,這般溫柔的啃噬,讓夏雨的身子止不住輕顫,緊跟著笑出聲來。
「爺?」她低低的問,「你就不怕茂王就此興兵,置你於死地嗎?」
他一笑,望著身下擔慮的女子,即便是在黑暗中,依舊能閃爍微光的雙眸,就這樣緊緊的盯著他。指尖溫柔的撫去她散落面頰的髮絲,低頭在她的唇瓣上慢慢的品嘗著,「你覺得,爺會給他這個機會嗎?」
她突然含住了他的唇,答一句,「不會。」
「爺的機會,只留給你一人便罷。」他反客為主,快速攝住她幾欲抽離的唇,容不得她退縮半分。
衣衫盡褪,這昏暗的世界裡,濃重的喘息聲,此起彼伏,伴隨著壓抑良久的釋放。
寒夜裡,亦可一室旖旎,溫暖彼此。
許是最近夏雨真的累著了,折騰了一回便沉沉睡去,就窩在趙朔的懷裡,一如既往的蜷成慵懶的小貓。是的,這隻懶散的小貓終於學會了獨掌大局。聽阿奴說,近來夏雨雷厲風行,端了不少異國細作留在京城內外的明哨暗哨,而且端掉的同時馬上審訊獲取接頭方式,繼而安排自己的人留在原來的暗哨之內,絲毫沒有打草驚蛇。
這丫頭平素雖然胡鬧,可真要做起事來也是絕不含糊的。
江湖上混了那麼多年,孰輕孰重,在她的心裡始終有一桿自己的秤。
一聲嚶嚀,她翻個身背對著他。
他一笑,從身後輕輕攬了她入懷,小心的掖好被角,免得凍著她。
那一夜在清梧宮,他便有過抱著她入眠的衝動,只可惜時不相待,終歸她還是急匆匆的走了。如今,終於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覺,再也不用一覺醒來就犯傻的尋找她的蹤跡,夢裡也總是念著一不小心把她弄丟了。
這般想著,原是這幾日過了生不如死的生活,折磨得心力交瘁,比皮肉之苦更勝三分。
夏雨做了一場夢,夢見趙老九與她離開了京城,然後去了她心心念念的江南小鎮。江南小鎮,風景如畫,山水人家,一片桃林。就著桃林樹下,種上滿院子的蒲公英,等到秋日桃花開,那蒲公英開出漫山遍野的黃花,一陣風吹過,蒲公英漫天飛舞。
可是一回頭,他沒了。
空蕩蕩的桃樹下,唯有美麗的桃花雨,翩然而下。
她哭了,歇斯底里的喊著趙老九,卻無人回應。
一聲氣喘,她驚慌失措的坐起身來,身上涼涼的,枕畔早已空無一人。急忙穿上衣服下了床,夏雨直衝門口。
外頭的陽光很好,院子裡也空空蕩蕩的。
昨晚,是夢嗎?
夢到趙老九回來了?
尋梅與阿奴上前,「怎麼了?」
說著,二人快速進屋,為夏雨擰了把濕毛巾遞上,阿奴鋪開了早點。
「少主怎麼了?慌慌張張的,可是出了什麼事?」尋梅擔慮的望著她素白的面頰,夏雨的臉色有些不太好,微微泛著白。她覺得夏雨這兩日的氣色越發的不好,不似以前的紅潤,好像病了一般。
「昨晚我是——怎麼回房的?」夏雨擦了把臉,清醒了不少。
阿奴一笑,「姑娘怎麼不記得了?昨晚——」她垂頭淺笑,也不繼續說下去。
「他真的回來了?」夏雨笑了。
阿奴點了頭。
下一刻,夏雨蹙眉,「他走的時候,為何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少主近來嗜睡、還好吃,但整個人精神都不太好,可別是生病了。不如今兒去找辛復瞧瞧,萬一出了什麼問題,那便了不得。」尋梅也覺得奇怪,若說以前夏雨內力被封,警惕性沒那麼高,倒也是情有可原。可現在的夏雨,內力已然和自身融為一體,不應該如此毫無防備才對。
這是怎麼了?
聽得這麼一說,阿奴也慌了,「姑娘身子不舒服嗎?」
「沒感覺不舒服。」夏雨撇撇嘴,穿上外衣,「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說著,吃上兩口肉包子,可怎麼吃——總覺得腥?
「沒我哥做的好吃。」夏雨放了手,抬步就往外走,「對了,他人呢?」
「去辦事了。」阿奴道,「爺吩咐了,以後不許住在少傅府。在東面的落逸軒,有一處宅子,是早年以不相干人的姓名購置的,如今姑娘可去那裡歇腳。」
尋梅點頭,「這少傅府雖然現在安靜,但是時日久了,怕是也容易教人生疑。如此安排,倒也妥當。」
夏雨頷首,「收拾一下,走人。」
趙朔自然有他要辦的事,她不能拖他的後腿。而夏雨自己,也有要辦的事,畢竟現在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弄完了那些宵小之輩,就等著趙朔收拾殘局。
到事情全部結束,也許就可以放下一切了。
深吸一口氣,夏雨抬頭看了看灰濛濛的天,昨兒個還是極好的天氣,只怕今兒個夜裡就該下雪了。代州少雪,如今來了京城,倒是一次性看了個痛快。
「繼續掏鼠洞,開工!」夏雨眯起了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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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內,形勢複雜至絕。
而來京城的路上,梁以儒亦是遇見了難事。
一覺睡醒,被人五花大綁捆成了粽子,丟在客棧的床榻上根本動彈不得。他只記得昨兒個夜裡準備睡覺,突然問道了一股淡淡的茉莉清香,然後便沒了知覺。
再然後,就成了這副模樣。
狼狽之餘,氣憤難耐。
孺子書生,孔孟弟子,豈能遭此羞辱。
「放開我!」他掙扎著蠕動身子,一個翻身便從床上滾了下來,前胸落地,撞得生疼。倒吸一口冷氣,白了一張臉,梁以儒繼續往門口蠕動身子,「相宜!相宜!」
相宜進來了,說難聽點,是被人推進來的,也是五花大綁。
順帶著被推進來的,還有李開復。
同樣的五花粽子,繩索比他們的都粗壯,不過看上去,李開復有些腿軟。
月白衣站在門口,瞧一眼狼狽的三人,輕嘆一聲,「我們不想拿你們怎樣,但是右使有命,你不能去京城。」
「為何?」梁以儒掙扎著,卻無法站起身來,只能使勁的昂起脖子,盯著門口的月白衣,「京城到底出了什麼事?我要去見阿雨,見你們少主,你們聽明白了嗎?放開我!放開我!」
他憤怒的嘶吼著,未能見到夏雨最後一面,已然是他的此生大憾,如果現在還不能回去,他這輩子都不會心安,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好多話還來不及說,怎麼能把她一個人留在京城?
便是死,也該帶回代州。
說好的,要一起代州的,豈能食言呢!
「我們這也是為了你好。」月白衣輕嘆,白衣翩遷,眉目凝著淡淡的愁緒,「少主的生死,與你無關。右使有命,我們自當從命。京城如今大亂,你一介書儒即便回去也沒什麼用處,到時候會枉送性命,何必呢?」
「便是死,我也該回去。」梁以儒眸中冷冽,浮現氤氳薄霧,「她若是身死,也會希望,能見我最後一面。而我,不管她身在何處,都該與她共生死。早知道會這樣,我就不該去代州,不然也不會落一個天人永隔的下場。」
月白衣輕嘆一聲,有些話右使交代了,不該說,也不能說。
京城的局勢,月白衣知道得不多,但右使信中提過,京城內的百花宮姐妹,正在清剿細作,想來是極為熱鬧的。只不過這種熱鬧,對於梁以儒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人而言,是極為危險的。
既然上頭有命,不許梁以儒回去,她也只能照做,只可惜東方青太聰明,早已看穿了她們的動機,還不待她們動手,便已經消失無蹤。
「好好待著吧!」月白衣瞧了單冰一眼,「盯著他們。」
李開復服了軟筋散,短時間內比尋常人還不如,根本不足為懼,所以月白衣不怕他們跑了。留下一個單冰,就足夠應付。
如今,要抓到東方青才是。
她敢肯定,東方青肯定沒有走遠。
誰都看得出來,東方青心屬梁以儒,自然不會棄梁以儒不顧,一人逃離。現在這裡只有四名百花宮的姐妹,算上單冰和月白衣也不過六人,要搜尋怕是不易。
「小心點,別讓東方青鑽了空子。」月白衣走下客棧的樓梯,她倒要看看,東方青能跑多遠。
東方青的武功不低,月白衣也沒有跟她正式交過手,但東方青出現之時,那驚艷一招,便是月白衣也心有餘悸。東方越教出來的義女,無論是心智籌謀還是武功,都決不可小覷。
這客棧立於官道旁,往日裡人來人往的也不少,進進出出的,三教九流比比皆是。一眼望去,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也就這一家客棧。
「東方青,能去哪呢?」月白衣走出客棧。
外頭都是荒原,冬日裡林木凋敝,越往京城方向走,越蕭瑟荒涼。站在官道旁,月白衣蹙眉,這裡看上去也躲不了人,難不成東方青心灰意冷,丟下樑以儒先行離開了?這馬廄里的馬匹她也是清點過的,東方青的馬匹確實沒了。
真的走遠了?
她沿著官道慢慢走著,試圖找出些線索,如果東方青真的走了,那倒也是省事。
殊不知,東方青哪兒也沒去,就在梁以儒的床底下貓著呢!
房間裡進迷煙的第一瞬間,她直接翻窗而出。濕毛巾捂住口鼻的那一瞬,以最快的速度竄入了梁以儒的房間,躲在了他的床底下。她不知道月白衣她們想怎樣,只能第一時間去保梁以儒的性命。
至於其他人,她倒沒想那麼多。
月白衣說的那些話,她都聽在耳里,原是百花宮上頭的人,為了梁以儒的性命不許他回京。
這雖然是好事,可她知道,若是如此,梁以儒只會悔恨終身。
她不願看他痛苦掙扎,也不願一介白衣被人綁成這樣,丟棄在地。
東方青不是沒有猶豫過,若是任由月白衣作為,梁以儒也許真的可以避開京城動亂,相安無事的過下去。可如果這樣,梁以儒此心不安,他不會快樂的。
最終拳頭緊握,深吸一口氣,東方青突然就地翻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竄出床底。一個猛虎撲兔,直接撲向了單冰。
單冰快速拔劍,東方青眸色陡沉,一掌摁住她的劍柄,直接將冷劍推回劍鞘。下一刻,驟然化掌為拳,根本容不得單冰喊出聲來,已然將她震出去。
腳下驟移,一記手刀落下,在單冰還來不及撞上牆壁弄出動靜的前一秒,單冰已經暈厥在東方青腳下。她不傷人,否則此刻,單冰已是死屍。
東方青的下手幾乎可以用快、准、狠來形容,所有動作一氣呵成,連武藝高強的李開復也看得仲怔了片刻。不得不承認,當年東方越送她入宮保護公主,確實是有些道理的。
就東方青這一身功夫,除非她願意,否則鮮有近身者。
只是跟月白衣相比,倒有些勝負難料。
月白衣的武功,也是相當不弱。
「我只能救你一個。」東方青快速解開梁以儒的繩子,「李大人中了藥,根本不利行走,而相宜——」她頓了頓,瞧了梁以儒一眼。
「公子你趕緊走,別管我們。」相宜壓低了聲音。
梁以儒躊躇片刻,突然起身點了頭,「對不起。」
「前面有人,我們從後窗走,我的馬在後面的樹林裡。」東方青開了後窗,扭頭望著梁以儒,「抱緊我的腰,我帶你下去。」
他微怔。
君子素以男女之別為重,豈能——還不待他想明白,她直接抱住了他的腰肢,似解釋又似自言自語,「既然你不肯,換我抱你也一樣。」
落地的那一瞬,梁以儒還在發愣。
除了夏雨,他這輩子還沒、沒抱過別人,心裡怎麼想怎麼彆扭。
可東方青也容不得他彆扭,拽著他的手腕,快步朝著林子裡走去,「趕緊走,月白衣很聰明,她很快就會發現。咱們不能走官道,只能走山道,你要有心理準備。」
「好。」梁以儒緩過勁來。
可兩個人一匹馬算是怎麼回事?
梁以儒盯著那匹馬又猶豫了。
東方青翻身上馬,低眉望著馬下的梁以儒,「你再怎麼盯著它看,它還是一匹馬,不會變成兩匹馬。你要麼上來,與我同騎一匹馬,要麼回去跟相宜和李大人在一起,慢慢等著京城無恙,再回去。」
她朝他伸了手,「上來!給你兩選擇,要麼你抱著我,要麼我抱著你。」
聽得這話,梁以儒嘴角一抽,除了夏雨,還沒有女子如此豪放無忌的。
但東方青說的確實也有道理。
仿佛下定了決心,為了夏雨,他豁出去了。
什麼男女授受不親,都不及見夏雨一面來得重要。
思及此處,梁以儒握住了東方青的手,坐在了東方青身後。
眉眼含笑,嘴角微揚,東方青也不回頭,只是低眉瞧一眼微顫著置於自己腰間的那雙手。那雙執筆揮墨,書盡詩詞歌賦的手,此刻就落在自己的腰間。
雖然極為不情願,可到底也是無可奈何。
這樣想著,也是極好的。
算是彌補了心裡的空缺,讓此生的憾事能儘量少一些。
她深吸一口氣,淺淺的道一句,「抱緊了,若是摔了你,我可不負責。」語罷,一聲馬鳴,策馬揚鞭而去。風過耳畔,心裡是歡愉的。
原來能與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才算得上幸福。即便心裡酸澀,但看著自己喜歡的人高興,也是幸福。取代不了你心中的那個人,不是你的錯也不是我的錯,恨不相逢未愛時。
你來遲了,終歸就是來遲了。
彼此都心知肚明,月白衣很快就會發現人沒了,消息會快速傳到京城,而後——京城內外的百花宮門人,都會嚴加防守,不會讓梁以儒入城的。
「其實她們是為你好。」馬兒累了,中途歇息,東方青讓馬匹去吃點草料,馬匹上有些乾糧,她想得果真是細緻。
「我知道。」梁以儒啃著冷饅頭,眸色微沉,「但是我必須回去。」
「如果回去是個死呢?」她問。
他深吸一口氣,「那也得回去。」
「為了夏雨?」東方青坐在他身邊,眸色微暗。
「是。」梁以儒毫不遮掩,「為了她,我就該回去,即便是個死,也該看上她一眼。見不到最後一面,也該見一見新墳孤冢。說好了,要一起回代州的,怎麼能把她一個人留在京城?那地方,本就不屬於她,原就不是她該來的。」
東方青苦笑,「這世上,還有屬於自己的地方嗎?人生在世,恍惚百年,不過是行雲野鶴,怎麼可能還有自己的落腳點呢?」
「不,她有。」梁以儒深吸一口氣,望著滿地的落葉,蕭瑟枯黃,「在我心裡。」
有淚在眼眶裡徘徊,東方青笑得艱澀。
是啊,夏雨有個落腳點,哪怕不容於世,還有梁以儒的心,為她撐起一片天。那麼自己呢?從小到大,她的一切,都由不得自己。
回去之後該怎麼辦呢?
悔婚?
義父不會放過她,勢必會加重處罰,抑或——死在義父手裡。
而沈浩——這次回去,她一定要殺了沈浩,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便是為了梁以儒,沈浩也該死。她不是嗜殺之人,但也從不懼死。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其實何止梁以儒一人,東方青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會不會來看我?」東方青忽然笑問,眸色微涼。
梁以儒一怔,「什麼?」
「沒什麼,問問罷了!」她一笑,轉身朝著馬匹走去,「前面不遠處有個鎮子,咱們去那買一匹馬,到時候就能走得快一些。」
他點頭,「謝謝。」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你的謝謝,我不要你的感恩。」東方青淡淡的瞧了他一眼,「有些東西,你給不了,就不必再多說什麼。多說無益,還不如讓彼此都存著一些心思,來日薄暮蒼老,還能有點遺憾在心裡,也算是此生念想。於你於我,都好。」
梁以儒不說話,同騎一匹馬,馬兒跑得自然不快,到了前面的鎮子,天色漸暗。山路崎嶇,不便於行,天黑了更難趕路,可她知道梁以儒的心思,這日夜焦灼著心中的人,便是睡也不會安穩。
匆忙買了一匹馬,二人又繼續趕路。
荒山古道,隨你走。
天涯海角,陪你去。
怕只怕,路盡了,人也散了。
昏黃的篝火之下,是相顧無言的兩個人,你不言我不語,彼此沉默著。許是覺得尷尬,東方青起身,「我去揀點柴火。」
「還是我去吧!」梁以儒轉身就走。
她定定的望著他的背影良久,久得連自己都忘了呼吸。看著他的背影,逐漸消失在黑暗中,心也跟著慢慢沉淪。溫潤如玉,儒雅天成,說的便是眼前這個男子。
容貌清秀,舉止優雅,她何其欣羨,何其仰慕,只可惜終歸不是她的。
夏雨,真好。
她低頭一笑,轉身朝著林子裡去。
這種天氣,想要抓點野味是比較難的,所幸她也不是什麼弱女子,也受過野外的生存訓練。這個時候還是會有兔子之類的小動物,出來覓食,就看運氣好不好。
梁以儒回來的時候,東方青正在殺兔子。
她下手很快,匕首落下,整隻兔子皮就剝了下來,連皮帶毛,乾乾淨淨。扭頭看見痴愣的梁以儒,眼底透著一絲驚悸之色,東方青手抖了一下,笑得尷尬,「一直吃素食,怕是不夠體力,我——」她不知該說什麼,至少尋常女子是不會這般狠辣的。
「我知道。」梁以儒將柴火丟進火堆里,「各為生存罷了!」
她微怔,蹙眉望著他。
他不怕?
「你的手法,和阿雨的很像,一樣的乾淨利落。」梁以儒抬頭看著她,「她就喜歡往外跑,往山林里跑,逮著什麼吃什麼。運氣好逮著野豬,還能分肉給她那些小兄弟們。她這人,藏不住東西。」
說著,他垂眸不再看她。
溫暖的篝火,燻烤著兔肉,嗶嗶啵啵的柴火焚燒之音,在寂靜的夜裡迴蕩著。
撕了一條兔子腿遞給梁以儒,「吃吧,估計沒有夏雨的手藝好。」
梁以儒伸手接過,盯著兔肉良久也沒有下嘴。
東方青蹙眉望著他,「如果還有下次,我不會讓你看見我殺兔子的模樣。」
「她最愛吃肉了。」他低吟了一聲,卻聲音哽咽,「無肉不歡,做東西也挑三揀四的。烤只兔子,非得去掏個蜂窩,自己倒是躲了,倒是把虎子蟄得滿山跑。到了吃的時候,非要吃最大的,虎子也心疼她,誰讓她總是不長個呢!」
東方青默然不語。
即便是夏雨的事,即便是從他嘴裡出來的,即便心裡不痛快,可能聽到他的聲音,也是極好的。至少,她能清楚的告訴自己,他在身邊。
等到了京城,再想這樣安安靜靜的獨處,只怕是不可能了。
「真好。」她回到,「能從小一起長大,情義上無人能比。代州好美!」她哽咽了一下,「不像京城,不像我,對我而言這輩子得到最多的是命令,是吩咐,是執行。」
他抬頭看她,稍稍一怔。
東方青噙著淚,望著他笑,「在所有人眼裡,攝政王府是個很可怕的存在,猶如九幽地獄,冥界地府。可在我心裡,那是家,是我唯一的歸宿。我爹娘在瘟疫中死去,而我進了攝政王府。從小到大,我不敢懈怠不敢偷懶,因為我知道只有讓自己強大,才能擁有自己想要的一切。」
「後來,我便站在了義父身邊。我這輩子的幸或者不幸,都源於義父。但我不恨他,他也可憐。他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裡疼在心裡。一個父親,為了一個病重的女兒,竭盡全力,不惜與天下人為敵。」
「作為父親,他從未失職。只是作為臣子,他錯得離譜。可那,與人性無關。他只是生理上的缺憾,導致了心裡的扭曲。所以他將所有的憤怒都發泄在東方旭身上,只因為他這輩子都不是個完整的男人了。所以他恨!恨天下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這些是梁以儒從未聽過的,不管是誰,只怕都不會相信。
他定定的望著她,「東方越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