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東方旭,你最好別愛上我
2023-09-07 04:58:40 作者: 藍家三少
顯然夏雨這一巴掌真的把疏影打懵了,她愣在地上半晌沒能回過神。一雙狐媚妖嬈的眸子,此刻泛著異樣的遲滯,似有些不敢置信,又似不知該如何醞釀此刻的情感。
夏雨蹲身,慢條斯理的揪著疏影的衣襟,「對得起你?我告訴你江疏影,我太對得起你了。我還了你多少次,就算我欠你十條命,我也該還清了。我不知道洛花發現了什麼,但我知道若非事關生死,她絕不會死。殺人不過就是為了滅口,很高興,你成功了。」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洛花不是我殺的。」疏影捂著臉,淚如雨下,好似受了極大的委屈。如此一來,強勢的夏雨反倒成了惡人。
「真的?」夏雨冷笑兩聲,「尋梅,把東西拿過來。」
尋梅快步上前,肩上背著一個包裹,打開來竟是一塊靈位牌子。將靈位交給夏雨,尋梅深吸一口氣,轉身離開。阿奴還攔著浮月,不許浮月靠近半步。
「疏影,你不是說你沒有殺洛花嗎?我給你機會證明。皇天后土,人在做天在看,洛花也在上頭看著。你若敢當著她的靈位磕三個頭,賭咒發誓你沒有殺她,我就信你一回。如若不然,此生不得真愛,難得善終。你敢嗎?」夏雨一聲吼,突然將靈位推倒疏影的懷裡,「你敢嗎?」
疏影面色慘白如紙,這一聲吼,驚得她手上一松,靈位瞬時滾落在地。她驟然推開夏雨,渾身劇顫的站起身來,死死的扶著一側的欄杆,「我沒有!我說沒有就是沒有。我為何要發誓?你是什麼人?她是什麼人,與我何干?我為何要拿自己去賭咒,你當我是傻子嗎?」
「真正的傻子是我!」夏雨怒吼,「你那左手寫字是書呆子教你的,你當我不知道嗎?敢做不敢當,你特麼就是個孬種!我的命就在這裡,你有本事就光明正大的來拿,唆使葉爾瑜做這些見不得人的勾當,為的不就是對付我嗎?」
她扯開衣襟,露出裡頭綁著厚厚繃帶的傷處,「這一箭還你夠不夠?如果不夠,你還可以再來幾箭,你看我會不會死!會不會!」
疏影一屁股跌坐在欄杆處,身子顫抖得厲害,「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她歇斯底里的喊著,淚流滿面,表情幾近猙獰,「我說了不是我,你為何還要咄咄逼人?如果我要害你,你怎麼可能還活著!」
「因為我有趙老九,我有我身邊那麼多的好朋友、好兄弟,這些你都沒有。以後,也不會有了。」夏雨低眉望著自己的傷口,終歸還是冷靜了下來。
吼也吼過了,疼也疼夠了。
這份情誼,只能到這兒了。
「如果不是洛花被殺,這些話——我想我這輩子都不會說出來。誰的命不是命,誰不是父母生父母養。你不把別人的命當命,也就別怪別人,不把你的命當命。」夏雨定定的坐在那裡,神情略顯遲滯。
「那你告訴我,我為何要這麼做?」疏影重重的合上眸子。
「所有人都看的清楚的事情,你以為我真的看不見嗎?從我帶著你進入睿王府,你就變了心腸。從前的你高高在上,而現在的你卻屈居在我之下,要靠著我的名義才能寄居睿王府。我不計較,不代表你不會計較。從小到大,對於你想要的東西,你都會以各種理由從我手裡拿過去。」
「你當我是傻子嗎?我不在乎,不代表我娘她們也傻,她們見過的世面難道比你少嗎?所以她們儘量不讓我靠近你。我一直以為,人心都是肉長的,就算是狼也該有點心。」
「我賭了十多年,卻輸在了你的手裡。我輸了,輸的是洛花的一條命。」夏雨說的很輕,到了最後聲音哽咽得也只有自己聽得見。
疏影起身冷笑,眸色冷冽的凝著眼前的夏雨,狠狠的拭去臉上的淚,「夏雨,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可憐我嗎?我們同齡,一塊被人撿到,為何最後守身如玉的是你,賣身賣藝賣笑的是我?我到底哪裡不如你?」
「論長相,你給我提鞋都不配。論才藝,你除了賭你還會什麼?你就是個廢物,一無是處的廢物!除了整日的騙吃騙喝,你還會做什麼呢?」
「滿大街的男人,誰不知道你就是個頑劣不堪的人。是我收容你,可憑什麼最後被人看不起的是我?不就是青樓女子嗎?我到底哪裡輸給你,那些男人對你稱兄道弟,可到了我這裡,還不是得跪在我腳下,舔我的腳趾頭?」
「你何德何能,連睿王都對你刮目相看,都對你寵愛有加。你知不知道,我看到睿王爺對你的那種眼神,我有多恨。」她撫上自己絕世的面頰,「哪個男人看到我,不是驚為天人,何以都讓你搶了風頭?梁以儒、袁虎以至於後來的睿王,他們看你的眼神,都帶著寵溺。」
「難道我不夠好嗎?我到底哪裡不夠好?溫柔賢淑,才藝雙馨,花容玉貌,我都可以。夏雨,你身上到底有什麼,讓他們一個個的都圍著你轉!」
夏雨噙著淚,笑得悲愴而絕冷,口吻帶著懾人的嘲諷,「你想知道嗎?那我現在告訴你。你拿七分真三分假對待他們,他們也會如此對待你。因為你善妒,多疑,自以為是,所以在你的眼裡,所有人也都是善妒多疑甚至於自以為是的。因為這是你看到的世界,你所看到的只能一個個都像你自己。」
「我把他們當朋友,當兄弟。我可以兩肋插刀,你可以嗎?我能跟任何人都說實話,我拍著胸脯,敢結交這些宵小之輩,甚至於路上的乞丐。你敢嗎?你怕髒了自己的手,低了自己的身份,你從來沒在乎過,那麼現在來指責別人的不在乎,你還要臉嗎?」
疏影冷笑,「為何以前你不在乎,現在反而在乎了呢?」
「因為你要的東西,都不是我想要的,我不在乎。你拿多拿少,只管拿。可洛花的命,我在乎。」夏雨長長吐出一口氣,將靈位抱在了懷中,「以後再也聽不到洛花,喊我一聲公子了。」
有淚,沿著臉頰緩緩而落,「今日我夏雨與江疏影,斷弦絕義,從此大路朝天各走半邊。多年的情義,是你親手葬送。來日被我找到證據,我必會為洛花報仇。」
「你要殺了我嗎?」疏影切齒,眸色冷寒,「為了一個才相識不久的奴婢,你真的要翻臉無情?」
「你弱你有理,如今倒成了我翻臉無情。這樣也好,至少我還能翻臉,你壓根忘了自己的臉往哪兒長的。到底還是贏你的,也好!」她將靈位塞進了疏影的懷中,「拿著,帶回去好好供奉,希望午夜夢回的時候,你不會夢見洛花向你追魂鎖命。井下太冷,她死得很難看。」
夏雨冷颼颼的抬頭,就像惡靈附身一般,一雙空洞無神的眸子,直勾勾的注視著疏影,看的疏影渾身起了雞皮疙瘩,身上好一陣寒涼。
「洛花說,她死不瞑目,你不下去陪她,她就不投胎了。你看,她就站在你身後呢!洛花,你終於來了,你要的人我把你帶來了。唉——」夏雨一聲嘆,將視線投向疏影的身後。
「夏雨你混蛋!」疏影一把丟開靈位,拎著裙擺就跑出了亭子。
夏雨站在亭子裡,默不作聲的撿起地上的靈位,繼續抱在懷中,冷然注視著疏影飛奔而去的背影。跌跌撞撞,她想著,至少這幾日,疏影都得噩夢纏身了。
疏影什麼都不怕,就怕鬼。
許是虧心事做多了,如今還殺了人。雖然嘴上死不承認,可做賊心虛,到底是欠了血債的。
浮月攙著神情恍惚的疏影,快速的離開。
亭子一側的樹後,商青鸞緩步走出,掌聲隨即響起,「好!很好!想不到聽到一齣好戲。好一場斷弦絕義,好一場夏內侍怒打風塵女!」
「侯爺夫人倒是站得住!」夏雨深吸一口氣,悄無聲息的拭去臉上的淚痕,「不知有何感想?」
「我是真的沒想到,疏影的城府如此之深。更沒想到的是,世間還有如此忘恩負義之人。當然,最後沒想到的,還是疏影的死鴨子嘴硬。樁樁件件都說了個透徹,竟然還能砌詞狡辯,死活不肯承認。」商青鸞走進亭子,雲兒退到一旁。
待坐定,商青鸞笑道,「其實你可以找葉爾瑜對質,這樣的話疏影就無所遁形了。」轉而一頓,「還是說,你下不了狠手。」
「洛花的命在這裡,你覺得我會下不了手嗎?」夏雨將靈位小心翼翼的置於桌案上。
商青鸞眸色微轉,「想不到,你還有如此心思。」
「大局為上,我不能因為一己之私,而壞了睿王府的大局。我死不要緊,睿王爺事關天下,豈能因為而連累。」夏雨起身,背對著商青鸞,負手而立。
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像極了趙朔。
也是在這一刻,她忽然明白,趙朔為何總喜歡眺望天際。
看得遠一些,心胸就能寬廣一些。
這世上有些人,註定是為天下而來。
商青鸞眯著眸子去看夏雨,她是真的一點都不像女子,這般姿態倒生出幾分男兒之態。不矯揉造作,也不附庸風雅,這世上還有如此精靈。
陽光從外頭落下,稀稀落落的撒在夏雨身上。她定定的遙望遠方,默然不語。
商青鸞想著,此刻的夏雨,心裡應該是悲憤交加的。
疏影,幾乎就是一種愛與恨的集合體。從小到大的情義,說斷就斷了,換做是誰都會有些難以承受。可她方才也聽到了,夏雨細數的樁樁件件,都是要命的事情。
如此這般,夏雨竟然也忍了,可見——這女子是有些肚量的。
指尖,輕柔的拂過被生生掰斷的琴弦,商青鸞笑道,「你今日讓我看這一齣好戲,不知是何用意?只是為了告訴我,小心疏影嗎?」
「我想與你合作。」夏雨沒有轉身,聲音極盡涼薄,「我要她的殺人證據,而你大概只想穩固侯府吧?有疏影在,你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對於男人,她有的是手腕。換句話說,她自身就是一把利器,一把足以對付男人的利器。」
「沒錯。」商青鸞點頭,「她確實占盡天時地利,她有絕世的美貌,驚人的才藝,侯爺的寵愛。她唯一輸給我的,就是出身還有郡主離開時定下的規矩。」
夏雨點了頭,這才轉身,「這麼說,夫人願意?」
「捉拿兇手本是衙門的職責,與我無關。不過——我喜歡你的性子,真實、踏實。誰跟我耍心眼,我就讓誰栽跟頭。」商青鸞起身走到她身邊,「你手沒事吧?」
「沒事。」夏雨輕嘆,「該知道的一些事,你也都知道了,想來也該了解到她是什麼樣的人。以後對你有好處,不會讓你著了她的道。我不想她再害無辜的人,不過以她的心狠手辣,你這個夫人之位,怕是做不長久的。」
商青鸞一笑,美麗的眸子斜睨夏雨一眼,「你只知她心狠手辣,為何沒想過,我也是心狠手辣之人?郡主能讓我一人留在侯府,你覺得她會放個軟釘子在府內,任由疏影為所欲為?」
夏雨輕笑兩聲,「我相信郡主。」
「郡主也信你。」商青鸞道。
夏雨微怔,有些不解的望著商青鸞。
商青鸞眸色微轉,「我如今拿著疏影的把柄,也知曉了她的處事方式,以後對付她更是易如反掌。到底這是鎮遠侯府,還輪不到她這個侯府小妾瞎折騰。至於我這個侯府夫人,你只管放心,郡主有命,謝家不可休妻。」
「不可休妻不代表沒有平妻,也不代表不會喪妻。」夏雨望著她。
商青鸞點頭,「那就走著瞧!我已經見識過她的手段,黑白顛倒,能言善辯。那嬌滴滴的樣子,換做我是男人,我也會吃這一套。」
夏雨笑道,「換做我是男人,我會把她鎖起來,最好是金屋藏嬌。」
「金屋藏嬌的,都沒有好下場。」商青鸞笑答,轉身離開,「好了,戲看完了,話也說完了。大家各回各家,各顯神通吧!」
「哎!」夏雨喚了一聲,「你小心點,她會不折手段的。」
商青鸞轉身,笑得明媚燦爛,「其實我們年紀相仿,你可以叫我青鸞。」
「大家都喚我阿雨!」夏雨報之一笑。
看一眼桌案上的靈位,商青鸞眸色微暖,「阿雨,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做,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夏雨蹙眉,卻聽得商青鸞繼續笑道,「我三朝回門的時候故意拖延,明日我準備回娘家。朝廷力量容易引起懷疑,可你不是出身江湖嗎?」
夏雨點了頭,「我明白了。」
「合作愉快!」商青鸞快步離開。
合作愉快!
是的,會非常愉快的!
對付女人,就該女人出馬。
朝廷是男人的,後院是女人的。
分工合作,才能無往不利。
尋梅與阿奴上前,夏雨正溫柔的用袖口拭去洛花靈位上的灰塵。二人輕嘆一聲,尋梅道,「少主,洛花在天有靈,知道少主鍥而不捨的為她報仇,她也會死得瞑目。」
「我不會放棄。」夏雨抱起靈位,小心翼翼的放入包袱內,「洛花不能白死,疏影也不能逍遙法外。一命償一命,血債血償。」
想了想,夏雨道,「我想去一趟少傅府。」
「公子,回府吧!」阿奴道。
夏雨眉頭微挑,「少傅府出事了?」
阿奴搖頭,「沒有。」
「那為何不能去?」夏雨不是傻子,阿奴很少說話,但——說的都是實話,撒謊都不會,「你說謊的時候,會捏緊自己的衣袖,你當我不知道嗎?」
阿奴一怔,隨即鬆開了自己的衣袖,面色窘迫。她這個是從小到大養成的習慣,連睿王爺都不知道,沒想到夏雨竟然——夏雨混跡賭場,這眼耳口鼻自然要對周圍的一切觀察入微。
「說吧!」夏雨緩步走出了亭子,「事到如今,還有什麼是我承受不起的?」
「說吧!」尋梅道。
阿奴猶豫了一下,垂眸低語,「梁少傅已經出京,並不在府中。」
「去哪了?」夏雨問。
阿奴道,「去代州府,奉皇上密令,查察花滿樓一案。公子放心,皇上讓內侍李大人跟著,不會有事的。」
「代州?」夏雨眉頭微皺,「什麼時候走的?」
「使團出京那一天,少傅大人就已經跟著走了。沒有驚動任何人,所以——」阿奴瞧了夏雨一眼,「公子還是別去了。」
「相宜也跟著?」夏雨問。
阿奴搖頭,「不知道。」
「先去看看情況。」不知為何,夏雨總覺得有些心慌。梁以儒早前被花滿樓下了藥,花滿樓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梁以儒的身份。明知身份還敢下手,顯然根本沒有把朝廷放在眼裡。這些亡命之徒,會不會——還跟著他呢?
自從梁以儒閉門謝客,百花宮的暗哨才算撤去。
只要他忍過那幾日,迷魂散就會被自身化解。
畢竟梁以儒中毒不深,還算可救。
那一日侯府大婚,夏雨是見到梁以儒的,看那樣子雖然憔悴,可眸中精光依舊,顯然是熬過去了。
夏雨去了少傅府,相宜也不在,大抵是一道跟著去了。
「回鄉祭祖了。」門口守衛是這樣說的,府內的老老小小也都是這麼以為的,「過幾日便會回來,等大人回來,奴才給您傳個話。」
「不用了。」夏雨搖頭,從少傅府內走出來。
梁以儒不在,她進去也沒意思。
「少主是不放心?」尋梅蹙眉,「既然有人隨行,少主還是放寬心為是。」
「我總覺得,有些莫名的心慌。」夏雨坐在門前台階處,略帶愁容的撓了撓後頸,「這事百花宮不便出手,畢竟事關朝廷。我去找丐幫,到時候書呆子到了代州府,能讓代州丐幫給盯著點。」
尋梅點頭,「丐幫無處不在,這個可行。」
但願一切都是夏雨庸人自擾。
她倒寧願自己白忙一場,只要梁以儒沒事,什麼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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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國公府。
東方青趴在床沿沒有動彈,看上去好像——
婢女有些慌了,急忙放下手中的飯菜,小心翼翼的靠近床邊,「小姐?小姐?小姐吃飯了?」輕輕推了東方青一下,東方青卻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面色慘白,雙眸緊閉。
「小姐?」婢女徹底慌了神,急忙跪身去探東方青的鼻息,「糟了,沒氣了。」若是東方青出了事,她也逃不了一死。
一轉頭,婢女剛要喊,「來——」
頸後瞬時遭受重物錘擊,婢女悶聲倒伏在地。
東方青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她已經偷偷倒掉了一日的飯菜,否則體內的軟筋散會讓她整個人疲軟無力。雖然現在餓得眼冒金星,手腳發軟,可也好過被軟筋散控制。
將手中的鎮尺丟在地上,東方青勉力起身,褪下婢女的衣裳與自己換上。深吸一口氣,她無力的走到門口,而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撐著往外走。
無論如何,她都必須離開這裡。
肅國公府,她閉著眼睛都能走出去。
越過後院的小廚房,穿過長長的迴廊,她覺得天旋地轉。可卻不願停下腳步,還在不斷的往前走。就算死,她也要死在外頭。
她不喜歡這裡,不願留在這裡苟延殘喘。
她想過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是成日與屠戮為伍。
遠遠的,雲官蹙眉看一眼遠去的背影,「公子就這樣放她走,若國公爺追究起來,該如何是好?」
「她若真的死了,你覺得義父不會追究嗎?」東方旭淡淡的笑著,白衣書生,溫潤如玉。直到東方青出了肅國公府的後門,東方旭才緩步走向後門。
開門出去,東方青搖搖晃晃的已經走了不少路,可惜身子太虛弱,走兩步停一停,還得扶著牆走。這樣的身子,怕也撐不了多久。
雲官不解的望著東方旭,不知他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
驀地,他看見東方旭的眉頭驟然蹙起,而後快速的朝著前頭走去。腳步匆匆,好似——雲官仲怔,乍見東方青已經撲在了夏雨的身上。
「救救梁——以儒!」夏雨一退後,東方青直接撲在了她的腳下。無力的撐著一口氣,抓住了夏雨的靴面,「梁以儒,有危險。速去——代州——」
「你說什麼?梁以儒有危險?」夏雨快速蹲下身子,「誰?誰要對付他?」
「救、救我——」東方青沒了聲息,已然暈厥。
「少主,她是肅國公府的人,咱們不能救。」尋梅蹲身查看,「暈了,但沒有性命危險。」
「不該救。」阿奴也道,「肅國公與王爺勢同水火,肅國公不會善罷甘休的。」
夏雨蹙眉,「她說,書呆子有危險。我想,她應該知道一些東西。」轉而道,「尋梅,你幫我安排一下。」說著,便伏在尋梅的耳畔說了幾句。
尋梅頷首,小心的背上東方青。
「是東方旭。」阿奴快速上前。
「尋梅你帶人先走。」夏雨按住阿奴,「阿奴別輕舉妄動。」
尋梅一點頭,背著東方青快步離開。抄近路,從小巷子裡離開。
夏雨深吸一口氣,望著尋梅的背影消失巷子裡,這才冷颼颼的望著放慢腳步,慢慢走到自己跟前的東方旭。
「好巧,又見面了。」東方旭笑道。
夏雨抿唇,「真不巧,不如不見。」她對任何人都可以保持熱情,唯獨對東方旭,冷到了極點。也難怪,直到今日她一想起蛇窟里的蛇,夏雨都覺得噁心。
所以見到東方旭,自然沒有好臉色。
「其實你也不必如此,大家各為其主,也都是迫不得已的。」東方旭淡笑著。
「各為其主?」夏雨冷笑兩聲,「你是桌下狗,不代表我也是。我是自由的,不為任何人辦事。」
「你不也全聽睿王的吩咐嗎?」東方旭斂了笑靨。
夏雨雙手環胸,別過頭去輕嗤一聲,「你這話,是在尋求心理平衡嗎?我與他是知心相交,不是主子和狗奴才。」
東方旭點了頭,「那我就等著看,他對你的新鮮度,能保持到何時。自古以來,以色侍人,能好幾時?我倒不信,你們能天長地久。」
「以色侍人?」夏雨一愣,「承蒙抬舉,難得東方公子還覺得我這人秀色可餐,真是榮幸之至。」
「你是沒有傾城之色,可偏偏入了睿王爺的眼睛。」東方旭輕笑兩聲,似嘲諷,又似認真,「如此,也算是姿色。只可惜,過了年,他要娶的是葉二小姐,而不是你。在睿王府,你充其量也不過是個內侍,他若真的喜歡你,何不給你個名分,也不至於如此耽誤你。」
夏雨上前一步,阿奴有些慌,「公子?」
夏雨抬手,示意阿奴別過來。
她就站在東方旭跟前,幾乎是近在咫尺。腳尖抵著腳尖,她饒有興致的打量著眼前的東方旭,笑得涼涼的。
「你看什麼?」東方旭不為所動,她身上淡淡的馨香,讓他的心驟然漏跳了一拍。還從來沒有女人,敢這樣肆無忌憚的看著他的臉。
她算是最膽大包天的一個!
「東方公子是不是改行,從殺人變成了媒婆。敢情這般挑唆我與睿王爺的關係,是想把我嫁出去吧?這也容易,只要有人能出得起王爺的價格,我這兒都好說。」溫熱的氣流就這樣吹在他臉上,那張精緻小巧的臉,略帶戲虐的撞進他的視線,占據了他的世界。
低頭間,他看見她晶亮的眸子,談笑間眸若彎月。
「你胡言亂語什麼?」東方旭蹙眉,下意識的退後半步。
腳尖劇痛,她的腳正狠狠的踩在他雪白的鞋面上。
雲官愕然,東方旭素有潔癖,最討厭別人踩他的白色鞋面,尤其是他這雙鞋,還是新的!偏偏夏雨,就是個不怕死的,就喜歡觸霉頭。
他蹙眉,她笑靨如花,「怎麼,難道我說錯了?還是說,東方公子,其實是想給自己做媒?眼見著肅國公府撐不住了,想找個靠山?那也容易!」
她不知死活的伸手,指尖溫柔的拂過他的下顎,「只要東方公子願意,我不介意讓你給趙老九做小。你與我,共侍一夫,想來以後床榻相見,會別有風味。」
語罷,她壞壞的笑著,若精靈一般,眨著明亮的眸子。
鬆開腳,退後一步,夏雨雙手環胸,嘿嘿一笑道,「你可以考慮考慮,我給你時間!」
東方旭低眉望著自己留著腳印的鞋面,整張臉黑沉至絕。抬頭看一眼夏雨,卻見她笑得邪魅,骨子裡透著一股難以言表的邪氣,這丫頭放肆起來,真的是壞到了骨子裡。
都說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
換了夏雨,卻是哪疼戳哪兒。
打人不戳痛處,那又有什麼意義呢!
「夏雨。」東方旭冷了音色,「你知不知道,你會為此付出代價?」
「什麼代價?一條命?」夏雨挑眉,「我死過多少回,在你手裡也是蠻多次了,還會怕什麼代價?只是——」她笑呵呵的望著他,「你別這樣盯著我看,趙老九可是說過,如果你一直盯著某人看,早晚會愛上她。你可別愛上我,否則哪日傷了心,可別哭爹喊娘的。」
東方旭袖中拳頭緊握,「真是越發有趣了。」
可他的視線,卻死死的落在她身上,就像生了根一樣,始終無法挪開。那笑容,那自在勁兒,是他一輩子都無法得到的東西。
「有趣?因果報應才叫有趣呢!」夏雨轉身,手高舉過頭,擺了擺手,「你還是回去,給你家老子提鞋吧!小爺沒空陪你遛嘴皮子!」
「夏雨!」東方旭一聲喊。
夏雨站住腳步,卻沒有回頭看她。
「你跟定睿王了嗎?」他問。
「你有眼睛不會看嗎?」夏雨反唇相譏,忽然笑了,「我倒忘了,你沒有心,看了也不會懂。」語罷,抬步離開,始終不曾回頭。
東方旭定定的站在後頭,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
斂眸,深呼吸,卻覺得左肩下方竟有些疼了。
不是說,沒有心嗎?
那這疼痛來自何處?
許是嫉妒吧!
嫉妒她身上的青春洋溢,嫉妒她可以在趙朔面前肆無忌憚的模樣,嫉妒趙朔能悄悄握著她的手,而後對視而笑的溫柔。
他依舊是一個人,至始至終都是一個人。
「公子?」雲官低語,驚懼的望著他的鞋面,「卑職立刻讓人給您換雙鞋。」
聞言,東方旭低眉,卻是盯著鞋面上的腳印看了良久,終歸一言不發。
「她有什麼好?」東方旭呢喃。
雲官一時沒能聽清楚,一頭霧水。
「有什麼好呢?」東方旭轉身離開,可沒走兩步,卻又回頭看一眼她離去的方向。她身上似乎有一種無法言說的魔力,但凡跟她接觸久了,就再也回不到最初。
他覺得也許過一陣,他會做出一些連自己都無法克制的事情。
如果一個人,失去了自我控制能力,那還談何大業可成呢?
眼底的光突然冷了下去,既然如此,是否就要從本源入手?這世上,不會有人,能阻礙他的腳步,能打亂他的計劃。
夏雨走出去很遠,這才快速拐個彎,鑽進了一條巷子裡,捂著傷處大口大口的喘氣,「看看,有沒有跟來?」
阿奴搖頭,「沒有。」
「還好還好!這廝一天到晚一身白,就跟家裡死了人一樣,晦氣。你說要是夜裡出來逛一圈,那整個就是白無常啊!」夏雨打了個冷戰,但凡和東方旭有所接觸,總會讓她有種寒毛直立的感覺。
阿奴輕嘆,仔細的探查身後,確信無人跟著,才算放心,「公子讓尋梅帶走了東方青,不怕肅國公府的人到時候追究起來,會找睿王府要人嗎?」
「我壓根沒讓尋梅把東方青帶到睿王府,哪個狗膽包天的,敢說我把東方青帶進睿王府了?人家在外頭可自由著呢!」夏雨撇撇嘴,「走吧!趁著天色還早,早去早回,不然趙老九又該罰我寫字了!」
二人沒有回睿王府,而是去了一間安靜的寺廟。
今日不是初一十五,也不是三六九,敬香的人不多,寺廟裡還算清靜。
「少主!」尋梅抱拳,「跟我來。」
跟著尋梅進了一間僻靜的禪房,床榻上的東方青奄奄一息,看上去格外的虛弱。素白的臉上,沒有半點血色。原本飽滿的唇瓣,如今乾裂出血,早已不是當日模樣。
猶記得當時見她最後一次,還是在侯府的婚宴上,那是的東方青光彩照人,怎的才短短一段時日,就被折磨成這般模樣?
不過這並不是夏雨所關心的,她關心的是東方青嘴裡的:梁以儒危險!
「少主?」尋梅有些擔慮。
怕就怕,是苦肉計。
肅國公府的人,可是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的。苦肉計算什麼,就算再卑劣的事情,他們也能做得出來。橫豎人命在他們的眼裡,輕賤如草芥。
夏雨深吸一口氣,坐在床沿,望著床榻上還未醒轉的東方青,「我有分寸,你放心。」
正說著,東方青緊閉的雙眼,終於破開了一條縫。模糊的視線逐漸變得清晰,顫抖而冰涼的手,驟然握住了夏雨的手,「救、救梁以儒,幫幫他,有人要、要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