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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兩人中,必有一人說謊!

2023-09-07 04:58:40 作者: 藍家三少
    趙妍這人,夏雨也是接觸過的。趙妍看似溫順,可畢竟是從宮裡走出去的,若說真的單純無邪,夏雨是打不死也不信的。

    不過趙妍在場也好,免得夏雨跟趙祿獨處的時候會尷尬。

    「皇兄好無情,這遠遠的隔著那麼多的嬪妃,人家望穿秋水,你卻也不肯去說一聲。後宮佳麗三千,只見雨露均沾,從無專寵可言。」趙妍低笑著,眉目間溫和至極。

    她輕咳了兩聲,攏緊衣襟,抬頭時素白的臉上泛起迷人的微笑,淡淡的望著夏雨。她的眼神很複雜,以至於夏雨一時間無法讀懂她眼裡的意思。

    趙祿一笑,可那笑卻無法傳至眼底,「後宮無專寵,前朝才能太平,這不是母后說的嗎?朕,只是照做罷了!」

    夏雨蹙眉,看著趙祿唇邊的笑,愈發冰涼。

    「妍兒今日怎麼沒有陪著母后,反倒來御花園了?」趙祿問。

    趙妍笑道,「剛從母后那回來,覺得身子不太舒服,所以四下走走,一不小心就碰見了皇兄和夏內侍。早前妍兒在睿王府住過一段時間,與夏內侍倒是有些交情,如今夏內侍進宮,我豈能避而不見。」說著,含笑望著夏雨,「夏內侍,你說呢?」

    「公主盛情,夏雨愧不敢當。」夏雨報之一笑。

    一些場面話,還是應該說的。

    雖然趙妍是葉爾瑜的朋友,與葉爾瑜也算是「同黨」,但身為公主,夏雨自認為趙妍應該還是能分辨是非黑白的。若趙妍是那種恃強凌弱之人,想來當日在睿王府,葉爾瑜也不會有所顧忌。

    順子快速的過來,好似有什麼要緊事。

    趙妍在場,順子不敢多言,趙祿只得起身朝著遠處走去,而後站在遠處的假山旁,與順子二人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使團出宮,想來長街上一定很熱鬧。」趙妍淺笑盈盈。

    夏雨點了頭,「是很熱鬧,可惜公主不能出宮。」

    「我此生困於宮闈,以後也會死於宮闈。」趙妍說這話的時候,何其鎮定自若,仿佛說的是別人的事,臉上依舊帶著笑,口吻平淡如常,「我讓自己儘量活的平靜一些,可你知道,湖面再平靜也經不起風浪。一顆小石子,就能泛起漣漪,久久不能平靜。」

    聽這些話,夏雨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趙妍到底在說什麼?隱隱覺得話中有話,可你又挑不出刺來,無法應答。

    實在讓人捉摸不透。

    見夏雨不說話,趙妍輕笑道,「你不是喜歡聽說書先生說書嗎?那你應該知道,成也蕭何敗蕭何的故事。有些人,註定不該被羈絆,尤其身居高閣之時,一旦有了心中的羈絆,就會成為一種負累。時日長久就會形成一種利害關係,不管做什麼事,都會瞻前顧後,再也沒了以前的恣意。」

    夏雨深吸一口氣,「如果公主是來教訓我的,那大可不必。我自問不會成為任何人的羈絆,也不會成為任何人的負累。不管是情義還是恩義,我知道適可而止的道理。」

    趙妍搖頭,「不,你不懂我的意思。」她垂眸,笑得微涼,「那你知道皇兄今日為何召你入宮嗎?你知道皇叔今日又身在何地嗎?你什麼都不懂卻要攪合進來,只會成為所有人的困擾。」

    她說的很溫柔,可字字句句聽在夏雨的耳朵里,卻是如此的尖銳刺耳。

    什麼叫困擾?

    等等,趙妍是什麼意思?

    一抬頭,趙祿已經快步回來,臉色不太好。

    夏雨深吸一口氣,繼而揚唇笑道,「聽說公主身體不好,還是少費心為好,多多保重自身為上。」說著,抓了果籃里的一個蘋果,若無其事的咬了一口。

    趙妍依舊笑著,只是這笑,讓夏雨不再有溫潤的感覺,反而多了點冷笑的意味。那雙美眸,似凝著一層霜雪,帶著冷冽的輕蔑之色。再她看向趙祿時,又轉瞬為溫柔的淺笑,讓人根本看不穿看不透,這樣一個優雅從容的美麗女子。

    「說什麼,說的這樣高興。」趙祿笑問。

    趙妍看了夏雨一眼,扭頭淺笑,「皇兄可知,夏內侍最喜歡吃烤魚。那段時間我住在睿王府,一直能聞到養心閣內的烤魚香氣。聽說養心閣里魚池裡的魚,都讓夏內侍吃掉了大半!」

    「是嗎?」趙祿一怔,「怎麼三弟喜歡吃烤魚。這簡單,晌午時分讓御廚給你——」

    「不用了。」夏雨回絕得很快,繼而笑了笑,「我只吃養心閣的魚。」

    「怎麼,皇叔的魚不一樣嗎?」趙祿不解。

    夏雨點頭,忽然想起了趙朔微笑的容臉,還有他——為自己挑魚刺的樣子。

    「不一樣。」她說,笑中帶著幸福。驀地,她好似想起了什麼,趙妍方才的話,那意思是——下唇微抿,夏雨攏了攏衣襟,「這兒有些涼,咱們走吧,好冷。」

    趙祿頷首,「朕帶你去珍寶庫走走,你若喜歡什麼,朕送你。」

    不知道為何,換做平時聽到這話,夏雨應該是喜不自禁的。可此刻她的腦子裡一直在徘徊著趙妍的那些話,什麼叫做負累?

    沒走兩步,她回頭看了趙妍一眼,趙妍還在笑,笑得讓夏雨不自覺打了個冷戰。她看自己的那種眼神,很冷很冷,仿佛有一股寒氣,從腳底心竄起,快速湧入心臟。

    夏雨若有所思的離開,趙妍卻還駐足在原地。

    「公主,外頭風涼,還是回宮吧!」蘭珠上前攙了趙妍走下台階。

    趙妍輕咳著,面色紅一陣白一陣,看上去身子愈發的虛弱,「但願她能明白。」

    「公主身子不適,就不必想那麼多了。人各有命,公主縱然有心幫一把,可若這夏雨是榆木腦袋不開竅,也是沒法子的事。」蘭珠輕嘆一聲。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卻什麼都不做。」趙妍垂眸,長長的羽睫半垂著,又是一陣輕咳,身子緊跟著顫抖起來。

    蘭珠慌了神,「公主?」

    「沒事。」 趙妍喘上幾口氣,一旁的玉珠慌忙將藥遞上。

    服了藥,趙妍才算緩了神色,輕顫著起身,面色素白的瞧一眼極好的陽光,「什麼時候,我能自由自在的,像普通人那樣,可以肆無忌憚的走在陽光里。我好想,好想走出去。」

    可是她不能,一點都不能。

    上天給了她最高貴的身份,也給了她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還給了她一張美麗的容臉,讓她隨時隨地都能保持著端莊優雅的從容。

    即便這樣,她的身子卻成了此生最大的敗筆。

    這副殘軀,無法愛其所愛,也無法暢享自由。

    「公主,回宮歇著吧!」蘭珠低語。

    趙妍點了頭,「回去吧!我也累了!」

    拖著沉重的步履,那消瘦的背影,仿佛風一吹就會消失在人世間。人生有舍必有得,她能有今日,自然是要捨去一些東西作為等價交換。

    她的富貴,便是用性命去換的。

    只是她那些話,夏雨卻是越想越害怕。什麼叫負累,只有成為趙老九的軟肋,成為趙老九的顧忌,才事負累。這麼說,皇帝召她入宮,不是單純的為了敘舊,而是有預謀的將她留在宮裡。

    那麼趙老九去哪了?

    夏雨想著,是不是在趙朔的手裡,有趙祿最想要的東西,所以——趙祿才會拿她做要挾。就跟說書先生說的,秦朝質子流落異鄉,為的就是——她不敢往下想。

    趙祿,真的是這樣的人嗎?

    可他看上去,懦弱無能,專攻木藝,似乎壓根沒把心思放在朝堂上。他這樣的天子,會是那種玩弄權術勝過趙朔的人嗎?

    夏雨有些不相信,若趙老九真的會顧忌天子,是否會早就派人保護她?

    可趙老九沒有派人專門保護,除了阿奴似乎也沒有別人,可見趙老九壓根沒有想過皇帝會召她入宮。是沒想到,還是刻意的?趙老九的心思那樣沉,夏雨想不透。

    「怎麼不高興了?」趙祿問,「公主對你說了什麼?」

    夏雨搖頭,「沒有,只是我突然想出宮了。」

    「宮裡不好玩嗎?」趙祿蹙眉,看她的眼神有些複雜。

    夏雨抿唇,站在高高的瞭望台上環顧四周,站在這裡能將皇宮的美景一覽無餘,可是——她不喜歡這個地方,「一眼望去,四四方方的牆,四四方方的城。我覺得比刑部大牢還讓人壓抑,你不覺得嗎?」

    趙祿一怔,與她並排站在那裡,深吸一口氣而後長長吐出,「朕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囚徒。」

    「皇上是與生俱來的帝王命,我呢是與生俱來的漂泊,所以皇上不得不鎮守天下,而我註定了四海為家。」夏雨淡淡的笑著,望著天際的金色太陽,眉目微微彎起。

    「你的意思是,你早晚離開京城?」趙祿定定的望著她。

    夏雨揶揄,「大哥不會捨不得吧?你放心,我就算走了,也一定會回來看你。只不過到時候,大哥可別不認我這個草頭兄弟就行。」她一拳打在趙祿的胸口,習慣性的動作,一時間也忘了他是皇帝。等她回過神,面色一緊幾欲收手,卻被趙祿一把握住了置於胸口的拳頭。

    「朕,真的會捨不得。」趙祿眸色微暗,「你知道嗎,朕覺得很孤單。」

    夏雨仲怔。

    趙祿繼續道,「你看這皇宮,是朕的。這天下,也是朕的。可是朕卻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說自己想說的話。對著朝臣,朕必須端出帝王的架勢,從小到大朕都被告誡,帝王就是帝王。很多事別人可以做,但朕不能。」

    「那些年,即便朕知道朝中有歹人作祟,死的那些都是朕的肱骨,是朕的忠臣良將。可是朕不能救,因為救了他們,朕會死。皇帝,看似高高在上,卻有著隨時被人替換的危險。三弟,你懂那種恐懼嗎?」

    「所以朕不理朝政,朕喜歡做木匠。一塊木頭到了朕的手裡,朕想讓它們變成什麼就能變出什麼。朕覺得,這才是朕想要的生活。」

    「所謂的皇權至上,於朕而言,只是枷鎖。」

    他深吸一口氣,忽然將她抱在了懷裡,「朕已經好久好久,沒有跟任何人說過真心話了。這也是為何朕第一眼看到你和二弟的時候,會這樣迫不及待的想要與你們做兄弟。你們身上有朕要不到的自由,快樂,情義。那種能為兄弟拋頭顱灑熱血的情義,是帝王家一輩子都得不到的奢望。」

    夏雨靜靜的被他抱在懷裡,嬌眉微蹙。

    皇帝,原來也不好當啊!

    皇帝尚且當得如此辛苦,那麼王爺是不是更累?趙朔能走到今日地步,想來更是步步驚心。他也會孤單吧?若不是李煥陪著,那些日子又該怎樣熬過來呢?

    她驟然回過神,幾欲掙扎,雙手抵在他的胸口。

    卻聽得趙祿黯然低語,「別抬頭。」

    他的聲音,帶著少許哽咽。

    她忽然明白,他不是想要抱著她,只是不想讓她看見一些不該看見的東西。

    比如為孤單落的淚,為心累紅的眼,還有——為這一生的爾虞我詐,疼的心。哽咽的喉嚨里,滾動的是這些年無法言語的酸楚痛苦。

    身為帝王,也有他無法做到的事情。三分假象,三分逢場作戲,三分淚中帶笑。留最後一分給自己,免教此生白活一場,到了底下悔恨莫及。

    良久,趙祿才鬆開她,還是原來的模樣。

    帝王該有的淡然模樣!

    他一笑,笑得有些勉強,「讓你看笑話了,朕真的很久很久,沒跟人說過這麼多的話了。」

    「皇上身邊,也沒個可信的人嗎?」夏雨不解,「或者,皇上壓根沒想過要信任其他人?」

    「是不敢信。」趙祿望著自己的皇城,「你看,這宮裡多少院落多少奴才多少御林軍,可是你知道他們藏著怎樣一顆心嗎?知道朕是皇帝,就沒有人敢把朕當成普通人來對待。既然不敢,那便是心存忌憚,既然是心存忌憚,何來的真心相信。」

    夏雨不語,這話誠然不假。

    她忽然在想,趙祿是不是發覺了什麼,所以才會說那些話迷惑自己?

    趙妍的意思是,趙祿傳召自己進宮,本就是為了讓趙朔投鼠忌器,亦或是以她為要挾,想要趙朔做一些趙朔原本不想做的事。

    她分不清趙妍與趙祿這兩兄妹,到底藏的怎樣的心思。

    不過夏雨倒是肯定了一件事,趙妍與趙祿絕對不是一條心。

    「大哥不是還有個親妹妹嗎?公主與皇上,可是親兄妹。」夏雨笑了笑,「兄妹之間不是最好說話嗎?我與我大哥,慣來是最親密的。他知道我一切的生活習慣,而且我若是犯了錯,他第一個追著我打。不過如果別人欺負我,他也是第一個站出來保護我的人。」

    趙祿蹙眉看著她,「你還有哥哥?有個兄弟姐妹真好。」

    「大哥不是也有個妹妹嗎?」夏雨嗤笑兩聲。

    「妹妹?」趙祿冷笑兩聲,卻沒了下文。這笑當真怪異,可以說帶著讓人詫異的嘲諷之意。眸中不屑一顧,表情冷到了極點。

    許是察覺了夏雨的不解,趙祿繼而道,「妍兒慣來陪著母后,你也是知道的,朕的母后是個厲害的角色。所以朕不敢去找母后,自然兄妹間也逐漸疏遠。雖說是妹妹,有時候還不如身邊的隨侍來的親切。所以這妹妹嘛,不提也罷!」

    夏雨撇撇嘴,「是你太小氣,不肯為妹妹做些事情。你可知道我從小就喜歡吃,所以哥哥練得一身好廚藝,專門做給我吃。要不是家裡窮,哥哥只能去參軍貼補家用,他也不會離開我。」說到這兒,夏雨的眼神黯淡了一下。

    從小到大她闖禍,都是讓哥哥背黑鍋的。現在父母出了事,她都沒有回代州府一趟,也不知道哥哥的心裡會怎樣的難受。

    趙祿定定的望著她,「你想吃什麼,大哥讓御膳房給你做。」

    「宮裡的菜式都是規規矩矩的,不如外頭的好吃。」夏雨笑著,「改日大哥出宮,咱們找上書呆子,一塊去聚聚。我請你們吃全聚坊的烤鴨如何?」

    「好,一言為定。」趙祿笑著轉身,「不過現在,朕請你吃朕的午膳。」

    夏雨笑著跟在其後,她倒要看看,這趙家兄妹到底在玩什麼花樣。兩個當中,必定有一人在說謊!

    殊不知這會子,趙朔正在城外別院裡布置大局。

    李煥和楊暉站在趙朔身後,趙朔負手而立,臨窗駐足,「都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李煥頷首,「只需王爺吩咐,即刻啟程。」

    「肅國公府已經蠢蠢欲動,他們等這天,已經等了很久。」楊暉上前一步,「不過卑職懷疑,東方父子未必是一條心。」

    「東方越勾結大夏太子元弼,勢必不會讓七皇子元灝安然回到大夏。若是七皇子死在大燕境內,只要找不到兇手,大夏就有足夠的出師之名。但東方旭的心思,卻未必如此。」趙朔眸色清冽,「兵分兩路,必須讓大夏使團安然離開大燕,否則——所做的一切可都要前功盡棄了。」

    「是!」李煥與楊暉快速離開。

    一名黑衣人從牆後的密道里出來,眸色冷冽,「讓我也去吧!」

    趙朔幽然轉身,面無波瀾,「你想清楚了?一旦你的身份暴露,連為都保不住你。」

    「我已死過一次,還會怕死嗎?」他冷笑。

    趙朔桃花眼清冽入骨,「死,何其容易。若是這般輕易就死了,當初何必那麼麻煩,何必救你?」

    黑衣人深吸一口氣,「唯有我去,你們才能抓到他。」

    聞言,趙朔不語。

    「王爺!」黑衣人撲通跪下,「苟延殘喘之人,終年不見天日,如今也該做些事,否則怎麼告慰那些慘死在屠刀之下的冤死之人?」

    趙朔盯著他良久,最後才輕嘆一聲,「無論是人還是東西,我都勢在必得!」

    黑衣人磕頭,「謝王爺。」

    繼而起身,快步離開。

    真是越來越熱鬧了,只不過——趙朔定神望著天際,心裡不知為何,竟陡生一絲牽掛。那是他的羈絆,也是他的軟肋。

    縱然失敗,他無怨無悔。不過是宿命一場,博弈一場,總歸有輸有贏。

    輸了,他還有她。

    贏了,他也只有她。

    其實根本就沒有區別,所以輸和贏對他而言,早已不再重要。他所堅持的,只是自己認為對的,只是在實踐對某個人的承諾罷了!

    後院的暗衛已經準備妥當,趙朔一身玄色袍子,除了那雙風情萬種的桃花眼,所有的一切都遮在黑色之中,難辨容顏。

    「出發!」一聲令下,傾巢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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