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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4:47:53 作者: 竹下寺中一老翁
    「若是不曾相許,又哪裡來的相負?」忘塵叟曠達一笑,雲淡風輕。

    沈秋暝嘆息:「遇人不淑,如陳兄這般的多情之人,這輩子總是免不了這遭。倘若你與我一般薄倖無情,那自然也會如我般快活逍遙。」

    忘塵叟似笑非笑:「無情薄倖?你當我人在北疆就耳目盡失了?若是張掌門聽聞你方才那番言語……」

    提起月余未見的張知妄,沈秋暝心尖一顫,禁不住赧然起來,仿似不諳世事的少年。

    忘塵叟瞥了他一眼,悠悠笑道,「沈兄少年得意,又有張掌門,哦,錯了,張盟主那般的如意情郎,論起快活,天下還真沒幾個人比得上你。」

    沈秋暝輕咳一聲:「什麼如意情郎,說的那麼肉麻,不過尋個知根知底的人搭伴過日子罷了。不過張知妄這人,毛病不少,難得之處其實也挺多,你們不要聽他冷言冷語,見他面如冰霜,就對他有所成見。」

    忘塵叟奇道:「我幾時對他有過成見?秋暝兄這是關心則亂吧?」

    「之前你二人便不對付,我再愚鈍也看出來了,不過……」沈秋暝坐直身子,死死盯著忘塵叟,「既然你們相見兩生厭,為何當時我被人追殺之時你要派人告訴張知妄?又為何要給他那謝恆言的麵皮?謝恆言那張臉我覺得很是面熟,那本尊是誰?」

    「原是問這個,」忘塵叟伸出一根手指,「你既是被人追殺,官場中人自是幫不上忙的,而你信不信,整個江湖,真正會關心你死活的絕不超過五個人,而其中鶴鳴派正好撤離劍南道,他又對你思慕如狂,我何不成人之美?」

    沈秋暝老臉一紅:「你那時還未去北疆,你為何不來?到底我也算你的救命恩人吧?」

    「你救我一命,我還你段姻緣,你也不虧。」忘塵叟身形微晃,躲開沈秋暝的掌風,「至於那『謝恆言』是誰,沈兄可還記得有年你喝醉了,被我誆去一個南風館……」

    沈秋暝目瞪口呆,臉上青一陣紅一陣,他簡直不敢設想若是張知妄知曉此事,自己會有何種下場。

    「陳允懷!」沈秋暝氣急敗壞,「我快馬加鞭幾天幾夜來救你,你竟還如此坑害於我,你忘恩負義!」

    忘塵叟半路出家,不似他自小習武,功夫自是差了許多,不到一會就被他制服,只好求饒道,「秋暝兄,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張知妄是絕無可能知曉的,你便饒了我這回罷。更何況,這也是我一番心意……」

    「心意?把他與小倌相提並論,這也叫做心意?」沈秋暝氣極反笑。

    忘塵叟正色道:「那是自然,你與我兄弟一場,我怎麼忍心見你屈於人下?」

    懶得和他計較,沈秋暝念了好幾遍南華心經方平息怒氣,悲憤道,「我怎麼就誤交了你這麼個損友!」

    回想起謝恆言那張臉孔,沈秋暝暗暗納悶,明明是張脂粉氣極濃,俗不可耐的臉,可一旦內里成了張知妄,竟也有了五分書卷氣,三分出塵,二分清冷,難道這便是所謂的相由心生?

    忘塵叟抱著手臂,玩味地看著沈秋暝在那變臉,忽然二人頭頂上有一隻猛禽疾翔而過,他眼中一亮,一聲清嘯,那猛禽仿佛有靈性般落在他肩上,親昵地以長喙碰碰他的臉頰。

    「羅衣辛苦。」那猛禽足上繫著個竹筒,忘塵叟挑去蠟封,面上的笑意慢慢斂了下去。

    「沈兄,」忘塵叟正色道,「我已無大礙,此番你為我做的,我沒齒難忘。如今我依然有要事在身,恐怕還不能即刻回中原。」

    沈秋暝有些遲疑:「你身邊帶的人可夠?若是……」

    忘塵叟打斷他,難得對他溫和一笑,「我省得。還有,待我此番全身而退,便會抽身而出,歸隱山水。」

    沈秋暝是知曉他身世的,自也不覺奇怪,拍拍他的肩,意味深長道,「我曾對謝逸說過,此心安處是吾鄉。心若是定了,所謂快意江湖怕也沒什麼意趣,還是與你那美人朝朝暮暮,共度良辰的好。」

    忘塵叟笑問道:「那沈兄準備往何處去?」

    沈秋暝抬眼望向西南,「我?自是回鶴鳴去。」

    第64章 暮雲朝雨長相見

    與忘塵叟匆匆告別,又修書一封往餘杭,沈秋暝便一路快馬加鞭,沿途大漠孤煙,平沙莽莽全都無心游賞,只恨不得立時插翅飛回鶴鳴去。

    還在路上,便有各路人馬的各種消息接連不斷地傳至。

    餘杭家中派人捎信,因了潛邸時的從龍之功與此番隨軍之功,周玦極有可能再晉一爵,如此一來,原先周家吳國公的爵位必會留給他侄兒無疑。大姐也遣人帶話,越是權勢喧天,越要謹慎從事,越是富貴潑天,則越是要留好退路。

    另一頭殷莊的探子也未閒著,時不時傳來武林中的消息,赴這次武林大會的二十四派,除去六派因歸附反王而被遣散外,餘下的十八派連同武當、少林二派,共二十派會盟於長安,新任盟主張知妄似乎是個極怕麻煩的,甫一上任便立下規矩----東以泰山派,南以傾玉山莊,西以唐門,北以丐幫為魁首,若有紛爭,則先尋以上四派調解;若還有不平,便找少林武當;只有那天塌地陷、烽煙四起那般的大事,才去請他張知妄。

    聽聞這個消息,沈秋暝簡直哭笑不得,知道的自是清楚張知妄其人最怕招惹是非,若是不知道的,還道他真是那山間隱士,當真視名利權勢如糞土。也不看看張知妄挑的這四個門派,哪個不和他交情匪淺,互通有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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