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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4:47:53 作者: 竹下寺中一老翁
一炷香的功夫過後,謝恆言才不急不緩地漫步上山。
「閒庭信步,」沈秋暝坐在一草房屋頂上,嘴裡嘟嘟囔囔,「有建安遺風。」
謝恆言仰頭看他,眉頭糾結到一處。
知他不快,沈秋暝大笑出聲:「師侄,不過為師叔做件小事都不肯,還談什麼同門情義?更何況……」
他扔了個山果下去,謝恆言堪堪接住,「更何況習武之人自當行俠仗義,路見不平卻袖手旁觀,稱得上名門正派麼?」
用袖子擦擦,謝恆言咬了口,只覺汁水清甜,甚是可口,氣也消了一半。他足尖點地,在沈秋暝身旁坐下。
「師叔教訓的是,能為師叔效勞,是恆言之幸。」謝恆言話鋒一轉,「不過此事師叔是不是有些衝動?涉及朝廷的,可沒什么小事」
沈秋暝長嘆一聲:「知道姑蘇周玦麼?」
謝恆言點頭:「新上任的尚書左僕射。」
「我與他是舊交,」沈秋暝臉上露出些許笑意,「除去親戚之誼,還有推杯換盞的交情。」
謝恆言捂住耳朵:「不聽不聽不聽……」
沈秋暝把他雙手拽下來,半開玩笑道:「遲了,與我同行這般久,殺身之禍早跟著你了。」
「我與他平日甚少議論朝事,除了為他引見忘塵叟外,也未幫過他多少大忙,」謝恆言看著沈秋暝右手指節在唇上摩挲,意味著他似有所思,「但今年年初他從江南道黜置使的位置上升遷回京,臨別時曾勸誡我這段日子……」
「安分守己,少管閒事?」謝恆言打斷他。
沈秋暝白他一眼:「忤逆犯上,別忘了我是你師叔,但他的意思差不離吧,反正就是暗示我朝中難免一場大變。」
「江湖人不管朝廷事,朝廷亦不可插手江湖,這不是太祖定下的規矩麼?」謝恆言冷笑道,「還是朝廷食言而肥?」
沈秋暝搖頭:「我擔心的倒不是朝廷,我怕的是,江湖中有人野心過盛。」
謝恆言靜下來:「師叔被追殺也是因此麼?」
「這個我不好說,」沈秋暝嘆息,「或許我杞人憂天吧,先說西蜀王抓壯丁這事兒,你未必清楚,但本朝律法有言,除去靖西王與臨淄王,嚴禁諸侯王私自招募游勇,屯集軍隊。此事不確定朝廷是否知曉,但今日被我們碰上了,也算是……」
謝恆言肅穆道:「師叔真的要引火燒身麼?」
「不過一個村子,還不至於與西蜀王結仇,」沈秋暝往後一靠,看著天際流雲,「人在江湖,做人做事不過是憑著本心。敢愛敢恨,才不枉人世一遭。不做些什麼,我日後定會後悔。」
他沒看謝恆言:「你若是害怕,儘管先走,到了鶴鳴對林口木說一聲,就算是盡了同門之義了。」
謝恆言苦笑:「師叔這話一說,我還有的選麼?也罷,師叔儘管吩咐,師侄自當盡力。」
沈秋暝拍拍他:「不愧是我鶴鳴弟子,其實辦法很簡單,你我二人喬裝成村民,跟著他們走一遭,隨即靜觀其變,若是他們人不多,就……」
他眼中殺意稍縱即逝,一轉頭,依然是瀟灑倜儻的錦衣公子。
「我以為不妥,」謝恆言搖頭,「救的了他們一時,救不了他們一世。那些差役多半有名冊在手,就算把他們殺了,上面總會察覺此事,我們一走了之,這些村民怕就要擔上殺人逃役的罪名了。」
沈秋暝深深看他一眼:「是我考慮不周。如今,只剩下一個辦法了。」他從袖中掏出幾張銀票,苦笑道,「就看這些小鬼,推不推磨了。」
第19章 不道人心多險惡
沈秋暝將身形隱在一巨石之後,遠遠觀望。
謝恆言正拱手對著幾名差役點頭哈腰,拼命把銀票往人家懷裡塞,臉上那種阿諛奉承簡直不像是裝出來的。
那幾名差役顯然聽的極其舒心,拿腔作勢了幾句,便也就揚長而去。
謝恆言負手站了會,方向他藏身之處踱來。
「謝大俠,」沈秋暝笑眯眯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何況是一整個村子。元始天尊妙無上帝定會記住你的功德,飛仙之日指日可待啊。」
謝恆言客氣道:「我不過動動嘴皮子,出錢出力出頭全是師叔拿的主意,若真有什麼功德,那定然份屬師叔。」
「也罷,」沈秋暝拍拍身上的塵土,「咱們去知會他們一聲,便抓緊趕路吧。」
還未到山坳,村民見是他們,便紛紛迎了出來,一時間磕頭的、作揖的,亂作一團。
兩人好言安撫了幾句,便也告辭了。
這一路上沈秋暝顯是心情大好,時不時會說些無傷大雅的江湖軼事。
「你可知林口木的典故?」沈秋暝開始拿自家師兄打趣,「任何一個招式,如我這般平平的天資,至多半柱香的功夫也可領會,而你師傅,不管再簡單,恐怕學要學上一個時辰,練得練上兩日。」
謝恆言笑道:「難怪師傅平日對我們如此嚴苛,原來是言傳身教。」
沈秋暝不無懷念:「可不是,我們知字輩的師兄弟,最笨的也就是他了。不僅練武笨,嘴巴也笨,故而常被我們欺負。」
「師叔看來應是最機靈的。」謝恆言阿諛道,「江湖上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餘杭沈家的公子才貌雙全,色藝雙絕……」
「打住,色藝雙絕都出來了,」沈秋暝卻也不見慍色,竟是有些得意,「我嘛,在整個鶴鳴派,也算是師兄弟里最倜儻的,不過論起武學,無論功底造詣,恐怕都只能排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