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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4:47:53 作者: 竹下寺中一老翁
裴欽宴蹙眉,有些憂慮,「定下了?」
沈秋暝知他為自己前程擔憂,便安撫地拍拍他的肩,「無妨,洛京天高地遠,我沈家照做自己的生意。」話雖如此,但沈家置身事外已是不能----吳國公周端雖然娶了琅琊王家的女兒,但自先帝始,周家便一直與隴西貴族交好,周家次子周玦為太子伴讀,周家女更是太子側妃。
思及此處,沈秋暝不由眉頭深鎖,此時周家提親,想來也是為了替東宮籌措銀兩吧?可那信中父親專門透露,長姐婚宴上周玦要見自己,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四少爺?」管事低聲提醒,沈秋暝這才回神,對裴欽宴拱手道,「我既下山,你想來也是快了,咱們後會有期!」
裴欽宴神色複雜地點點頭,沈秋暝又對其他諸人拱了拱手,加快腳程下山了。這石階他日只覺蜿蜒漫長,無窮無盡,今日沈秋暝卻暗暗盼著這石階再多些,哪怕只多十級,他也能在派中多留須臾。
馬車緩緩駛出山門的一剎,沈秋暝突然喝道,「停車。」隨即不待停穩,他便掀開帘子跳了下去。
四野無聲,車夫管事皆滿面茫然地垂首侍立。
沈秋暝卻聽見有洞簫嗚咽之聲由留仙峰而降,簫音淒婉,本應如泣如訴,然而此刻的簫音卻讓人想起雲天飄杳,鴻鵠高翔,又過片刻,激昂之聲轉為深幽,最終歸於平寂。
不顧身邊僕從詭異神情,沈秋暝一聲清嘯直送雲霄,隨即若無其事地上車。
一路無話,可當馬車駛入劍州時,沈秋暝忽而嘆道,「平沙落雁,豈非君之所望?」
第二卷 江湖路漫漫
第16章 荒村獨木橫野渡
沈秋暝已不知自己邊走邊戰了幾個日夜,只知連日運輕功過度,一口真氣懸著,丹田都隱隱作痛。恰在他不確定尚能支撐多久之刻,瞥見道旁竹林深處一座古剎,心念一動,身形便如光電般閃了進去。
「沈秋暝!」馬蹄聲漸近,沈秋暝勾起嘴角,暗自發笑。
幾個莽漢攜帶刀劍,走近古剎,卻發現人跡全無,顯然這寺廟早已廢棄。
「他方才離我們只得數丈,一定尚未走遠。」像是頭領的一人篤定道,「再給我仔細搜,房梁屋頂,一處都別漏了!」
「是!」
暗處的沈秋暝凝神屏息,心下卻不禁疑惑,從本月初三開始,直到今日,自他入劍南道始,便有數伙人尋釁,意圖置他於死地。這些人多來自於江湖中的下九流門派,正邪兩派從來井水不犯河水,他自認生平廣結善緣,也從未得罪任何人分毫。雖說憑這些人的武功,想要殺他無異於痴人說夢,可架不住人多,縱然他內力深厚,如今也感到極為疲乏,便不再迎戰,只顧疲於奔命。
「幫主,各處找不到他,似是逃了!」
「廢物!」
傳來耳光之聲,緊接著腳步聲馬蹄聲終而漸息。
沈秋暝確定再無聲息,方從香爐里鑽出來,將蒙住雙眼的布條解開,抖去渾身的香灰,又對神龕上的佛祖拜了拜:「適才多謝救命之恩,待我脫困,定再重回故地,為你重塑金身。」
說罷,他不敢久留,趕緊向西去了。
沈秋暝其人,說來也怪,非官非商卻是極富且貴。餘杭沈家經營絲茶,已有數代,早已富甲一方。沈家又以詩禮傳家,雖說不上是簪纓世族,卻也出過幾個進士侍郎,沈秋暝的次兄沈秋昫便在朝中做個不大不小的五品官。
沈秋暝便是這家中的異數,既不願於中鑽營,又不圖萬貫家財之富貴,只一心嚮往那江湖豪俠之事,便於早年在西蜀鶴鳴派習武,十年方成。之後又三天兩頭在外闖蕩,好在他兩位兄長均早已成家立業,故而父母家人亦未多加苛責,盡由著他成日裡飄搖。
遠遠看到激盪嘉陵江,沈秋暝一口氣總算鬆了下來,便冒著細雨不緊不慢地朝渡口行去。正值初春,縱喜雨綿綿亦有幾分寒意,沈秋暝打了個寒戰,抖擻精神,一個躍身便鑽進渡口的草棚之中。
春闈將開,又是農忙時節,故而渡中人並不多,除去他,只有三人。一做樵夫打扮,一是文弱書生,另一人腰間佩劍,顯然也是個江湖人。見他進來,除去書生,另兩人均未抬眼,樵夫望著雨簾發呆,而那江湖人則靜坐假寐。
那書生起身作揖:「兄台前往何處?」
沈秋暝還禮:「蜀郡。」
書生笑顏逐開:「小弟亦是,既正好順路,倒不如同行,也好互相做個照應?」
沈秋暝心中犯難,若是平日,恐怕他會一口答應,決無二話,可如今他正被人追殺,關鍵是連買主是誰都一無所知,帶著這書生,累贅不提,恐怕還會累其性命,正想著如何拒絕,那江湖人便突然發難。
「怎地如此嘈鬧?老子想睡個覺都不成?」說罷,便拔出腰中之劍,衝著沈秋暝刺了過來。
沈秋暝身形微動,那男子還未看清,沈秋暝便點中他身上大穴,轉臉冷聲道:「閣下還不出手麼?」
書生指自己:「我?可我武藝實在不精……」
他話音未落,那樵夫卻突然發難,踢開書生,雙手成爪向著沈秋暝攻去。
沈秋暝與他纏鬥起來,若是平日,恐怕二十招之內就能取勝,可他一路內力消耗極大,眼看著五十招已過,竟還未能制服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