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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4:47:53 作者: 竹下寺中一老翁
張知妄瞥他一眼,字正腔圓道,「隨心所欲耳。」
沈秋暝剛想還嘴,卻見張知妄猛然頓足,順著他目光一看,遠處山門星星點點,竟有燈火。
一瞬間,沈秋暝腦中閃過萬種念頭----山下農戶家中的陳允懷,反常已被知悔師兄發覺的裴欽宴,還有……有望繼任掌門的張知妄。
未有絲毫猶豫,沈秋暝轉身便猛然出手,手中長劍如靈蛇般纏上張知妄。張知妄愣怔之下並未還手,上臂被劃出一條血口。
「知妄知妄,還當真是人不如其名,」沈秋暝揚聲道,邊給張知妄使眼色,「平日裡仗著掌門的偏愛不可一世,今日我便讓你知道,這鶴鳴派武學奇才可不止你一個!」
張知妄似乎會意,可不知出於什麼考量,竟仍未還手,沈秋暝又逼近幾步,低喝道,「兩條人命啊!何況,我最壞被逐出鶴鳴,到底還能回餘杭,你若是離了鶴鳴,又有何處可去呢?」
張知妄喉頭聳動,還欲說些什麼,卻被沈秋暝一招「萬物一齊」逼得拔劍。
腳步聲忽遠忽近而來,遠遠地甚至已能看見正明子的髮髻。沈秋暝一雙黑眸在暗夜裡亮的驚人,他對張知妄一笑,「若不是本派嚴禁私鬥,我早就想教訓教訓你了。」
百感交集,張知妄深吸一口氣,「看招!」
兩人於山巒林間鏖戰,你一招蓬然入海,我一招曳尾於塗,刀劍相交之聲不絕於耳,直打的天昏地暗,你死我活。
「住手!」正明子一見,不由怒道,「都是知字輩的弟子,竟也如此悖逆門規,簡直豈有此理。還不快拉住他們?」
張知妄的功夫比起正明子恐怕都還高上一籌,沈秋暝也是知字輩的佼佼,他二人纏鬥,入雪劍光中幾乎看不見人影,普通弟子哪裡還敢上前?
見情勢眼看就收不住,正明子氣的直喘氣,「還不快叫掌門師兄!」
半個時辰後,張知妄與沈秋暝雙雙跪在上清宮正殿,唐照臨面色鐵青地坐在堂上。派規嚴苛,過招討教還能容忍,可眼前的兩個愛徒竟在幾十個弟子面前拔劍相向,真要按派規論處,逐出師門都不為過。
「誰先動的手?」正明子肅立一旁,山羊鬍子氣的直抖。
張知妄默不作聲,一邊的沈秋暝卻揚眉一笑,「丈夫為人坦蕩蕩,是我。」
他跪的筆直,臉上卻沒有愧悔之意,竟依然滿是囂張。
正明子還欲斥責,唐照臨卻伸手制止他,淡淡問,「為何要動手?」
師傅一雙眼睛狀似古井平靜無波,實則如大江般暗潮湧動,沈秋暝頓時覺得自己那點小心思在這雙眼下簡直無所遁形,但事關幾個人的生死榮辱,也只好勉力站直身子,拿出自己這輩子所有的氣勢答道,「回師傅的話,弟子與張知妄向來不睦。今日早間你讓張知妄來指點我的劍法,他語出不遜,我便回了幾句,誰料當時他竟藉機羞辱於我。我回到房裡思前想後忿忿不平,於是便趁了眾人晚課的時候去留仙峰尋他,之後又約他到妙高峰……」
他頓了頓,又道,「弟子的本意是與他說個清楚,誰知道他竟抓到了弟子的把柄要挾弟子……」
「要挾你?」張知妄冷笑道,「我卻不知道師弟你竟還有什麼東西值得讓我圖謀。」
沈秋暝在袍子下狠狠地掐了他一下,繼續道,「弟子一時氣急……」
「等等,」那個一直樂於拆正明子台,永遠都笑眯眯的空明子突然道,「你說是晚課時間你去找他私鬥,那為何我們在宵禁過後才發現你們的蹤跡?倘若你們私鬥了數個小時,那為何依然如此真氣充沛?」
在餘杭家裡時,沈秋暝便是個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主,在祠堂罰跪的次數怕是比這裡所有弟子加起來都要多,面臨這種質問也早就是駕輕就熟,只見他臉色不變張口就來,「好罷,那時候我與裴欽宴在妙高峰。」
裴欽宴正站在他師父知悔身後,一直忐忑不安地聽著,此刻見沈秋暝突然把他點了出來簡直嚇得魂不附體,還不知作何反應就聽沈秋暝又道,「張知妄拿來要挾我的,也不過是這件事----弟子與裴欽宴曾多次在妙高峰捕食野味……」
「大膽!」正明子怒喝道,「本派是清修聖地,你竟敢……」
張知妄猛然叩首,「弟子察覺之後,本指望師弟能迷途知返,誠心悔過,誰料師弟竟誤以為我要挾他,因而做出持劍私鬥的事情,此事弟子亦有大錯,還請師傅責罰!」
他語畢,裴欽宴不敢置信地看他,似乎難以相信他三言兩語竟把事情全都推到沈秋暝頭上,自己落得個乾乾淨淨,想要出聲,可投鼠忌器擔心張知妄供出陳允懷,一張臉憋得紅一陣白一陣,煞是好看。
再轉頭看去,裴欽宴竟發現沈秋暝不僅不怒,眉宇之間竟還有些喜氣,只見後者跪行幾步,在唐照臨腳邊趴伏在地,口中道,「徒兒在派中殺生又與師兄私鬥,自知罪孽深重,倘若正明子師叔將徒兒逐出本派,徒兒亦毫無怨言。」
唐照臨深深看他,良久未言。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方才幽幽嘆道,「也罷,知妄你起身罷,禁足三個月,抄寫南華經百遍。」
眾人均覺得這個處置太輕,無奈一旁掌管監院的正明子都未有異議,空明子之流縱滿腹不滿也只好按捺下來。
「沈秋暝,」唐照臨沉聲道,「著禁足於天谷洞一年,至於是否能夠留在本派,觀其後效而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