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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4:47:53 作者: 竹下寺中一老翁
「一別數月,想不到你到底練成了,為兄甚是欣慰。」張知妄側開一步,避過劍尖。
雨勢轉大,沈秋暝將被打濕的劍身在張知妄雪白道袍上蹭干,收劍還鞘,「師傅在上清宮麼?我想去看他。」
張知妄滿臉嫌惡地看他,「師尊此次下山受了些傷,如今正在閉關將養,因此才命我查驗你的劍法。」
「哦?」沈秋暝蹙眉,「那我不能看他麼?」
張知妄淡淡道,「都說了是閉關了……」見沈秋暝面露關切,他又不耐道,「只是輕傷,師傅此番受了劍傷又感風寒,才需靜養。」
沈秋暝又問:「師傅武功如此之高,誰又能傷的了他?你又為何沒護好師傅,難不成師傅帶你去就是因你長得好看,拿來充門面的?」
張知妄未搭理他,「你道人人都是你麼?繡花枕頭一個?閒話少說,師傅讓我來提點你的劍法,你再舞一遍我看看。」
「那便看好了!」沈秋暝也不多廢話,不再如方才那般求快求速,反而一招一式從頭舞起。
張知妄凝神看著,待他收勢方才涼涼道,「看仔細了。」
沈秋暝目不轉睛,他與張知妄雖一向不睦,但對其武學造詣卻一直甚為推崇。沈秋暝年輕氣盛,招式里總帶著凌厲煞氣,而張知妄則恰恰相反,他骨子裡的漫不經心似乎融進了每招每式里,同樣的秋水劍法透著說不出的出塵飄逸。
只看過一遍,沈秋暝已有所了悟,對著張知妄粲然一笑,「你心腸若是有你容貌一半,口德若是有你劍法一半,你就是武林第一完人了。」
張知妄反唇相譏:「斷蛟刺虎、飛檐走壁,你不如我;沉魚落雁、天香國艷,我不如你啊。」
沈秋暝平生最恨別人說他女子氣,被他一激舉劍便劈了過去。張知妄輕巧躲過,兩指夾住劍,「師弟何必惱羞成怒?」
沈秋暝恨道,「就該讓師傅看看你小人得志的樣子。」
雨勢漸消,山色更是空濛。
張知妄突然一個飛身,躍到最高的竹枝之上,舉目遠眺。沈秋暝從袖中掏出一個山桃,邊啃邊興致缺缺地看他。
「上來,」張知妄不知看到了什麼,似笑非笑道,「妙高峰那鬼鬼祟祟的可是你的狐朋狗友?」
沈秋暝飛身上去,仔細看了許久才見遠處妙高峰叢林之中,有一青色身影穿梭其中,映在一片蒼翠中,能看見有人就很是不錯,哪裡還分得清楚是誰?
「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與你同住一個廂房的裴欽宴,」張知妄緩緩道,「這個時辰我若是沒有記錯,知悔大師兄的弟子理應在經堂運功,他在妙高峰做什麼?」
「你如何確定是裴欽宴?」沈秋暝猜疑地看他,「眼力如此之好?」
張知妄淡淡道,「能將梯雲縱做得如此猥瑣不堪,本派除去你二人不作他人想,你既在我眼前,那自然是他了。」
沈秋暝卻未答話,徑直飛身而去,張知妄在他身後跟著,也不知怎麼下山一趟倒多了個多管閒事的毛病。
兩人到了妙高峰底,沈秋暝張望一會,撥了撥離離荒草,「臭道士,你看這是不是血跡?」
張知妄蹲下,捻了捻地上泥土,望著手中濃重緋色,輕聲道,「本派嚴禁弟子私鬥,更有嚴規----江湖事也好,朝廷事也罷,需得留在山門之外。江湖門派、遊方道士或是朝廷官員,都必須先至客堂,本門弟子嚴禁私留訪客。」
「看這個架勢,絕對不是輕傷,」沈秋暝皺眉,「無論欽宴是與人私鬥還是藏匿派外之人,但凡事發……」
雨後空山,花落鳥棲,張知妄瞥了眼裴欽宴藏身之處,淡漠道,「輕者逐出本派,重者廢去武功。」
第11章 白首風煙三徑草
蜀中多雨,蜀山多石。兩人輕身功夫極好,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已然站在裴欽宴藏身的石洞之外。
張知妄不動聲色,沈秋暝心內卻是一團亂麻,裴欽宴與他同屋七年,情同兄弟,若是冷眼看著他這些年辛辛苦苦練就的一身武藝毀於一旦,恐怕無論如何也是良心不安。可問題便在於他一人看見便罷,偏偏發現的卻是張知妄。
張知妄與掌門的關係自不用說,其人年紀不大,城府極深,面上不顯山不露水。縱使沈秋暝與他師出同門又一同長大,若他七情不露,沈秋暝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去年派中知字輩弟子比武論劍,張知妄力挫三十餘名師兄弟拔得頭籌,當時玄明子一時興起與他比試,竟未走過百招便敗在他的手下,鋒芒之盛,派中無人可及。緊接著掌門便帶他參加武林盟會,一時間派中傳的沸沸揚揚,說唐掌門這些年都是在栽培張知妄,一步步地為他樹立人望,待自己百年之後便可讓其繼任。在這個節骨眼上,若是讓他隱瞞包庇,簡直是痴人說夢。
見沈秋暝久久不語,張知妄幾不可見地笑了笑,撥開掩住洞口的草木,拔腿便向里走去。沈秋暝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低聲下氣道,「師兄……」
「你一叫我師兄,我就知道你必有求於我,」張知妄並未看他,板著臉道,「茲事體大,我勸你不要胡作非為。」
沈秋暝懇求道,「正是事關重大,師兄才不要妄下結論,這樣罷,師兄給我一個時辰,若是還找不到解決之法,我們再做計較。」
張知妄沉吟片刻,「半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