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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4:47:53 作者: 竹下寺中一老翁
「為什麼那麼多門派也曾有過極盛之時,可十年二十年之後便會江河日下甚至銷聲匿跡,不外乎門人只能守成。一代代的弟子過去,學的還是祖師創的那些功夫,可畢竟歷經幾代,其精髓也早已失傳,這樣的門派,如何能不日暮西山?」唐照臨肅然道,「知妄此番勝便是勝在不拘泥於經典,而能融會貫通,兼濟少林之剛猛與本門之和柔,在你的年紀已是大不易,假以時日必有大作為!師傅盼著有日能看到你獨創的武功吶。」
沈秋暝心中酸澀,挫敗不甘一起襲上心頭,卻感到唐照臨輕輕握住他的手,對他溫和一笑,「一呼百應,萬人影從,這樣的日子秋暝嚮往麼?」
沈秋暝拼命點頭,卻聽唐照臨淡淡道,「拈花指不好學吧?而它還不算是最精深的武功。想要通曉一個門派所有的內經輕功掌法劍法,沒有十年八載無異於痴人說夢,而想要自創一門武功更是難於登天。需要日復一日的參悟苦練,往往還得捨棄凡俗的平安喜樂,秋暝你有沒有想過,為何少林武當乃至我們鶴鳴長盛不衰,武林宗師往往又多是出家或是出世之人?」
沈秋暝靜靜聽著,不知為何從唐照臨稀鬆平常的口吻里聽出了無盡的悵惘,不禁遲疑道,「武者心無旁騖,紅塵俗世纏身怕是無法精進吧?」
唐照臨對他微微一笑,「秋暝,為師看出你有意於武學,然而古來聖賢皆寂寞,之後何去何從,你可要想好了。」
白色衣袂從門口一閃而過,張知妄顯是聽的無趣早早走了,沈秋暝垂首恭謹道,「是。」
回到廂房,沈秋暝立時癱倒在榻上,三個月以來的心事了卻,他只覺得一身。
「沈兄,」裴欽宴湊過來,「我聽師傅說你今日與知妄師叔比試輸了?」
「嗯。」
裴欽宴討好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何況我覺得唐掌門也未必公允,碾碎朵花兒什麼的,我看就算不得什麼本事。」
沈秋暝打斷他,「師傅說話自然公道,此番我確是輸了。」見裴欽宴有些不信,他苦笑著解釋道,「花瓣盡碎,而花蕊完好,花蕊何其嬌弱,可張知妄卻能將勁道拿捏得如此之准,今日若是讓他碾碎粒豆子,我看他也是輕而易舉。」
裴欽宴若有所思,「知妄師叔果然入門早,這道家的舉重若輕以柔克剛之術倒是學了個爐火純青。」
「不只,」沈秋暝閉目養神,「我曾在藏經閣看到過,據說江湖上還有門功夫叫做隔空掌,譬如隔牆吹蠟一類,我想他多半也是受了這個啟發。」
裴欽宴真心道,「知妄師叔天資之高,派中多少年才出一個,沈兄你何必和他比呢?」
沈秋暝坐起來,恨恨道,「我只是現在不如他罷了,假以時日,我一定會勝過他!」
第9章 常羨人間琢玉郎
山中不知歲月,人間幾度寒暑。
又是一年春草芳菲之時,林知非看著面前的三四個童子,手心裡儘是薄汗。他年過而立,唐照臨開口允他收徒,終於做了別人的師傅,他才算領會得師傅當年之不易。
「咳咳,學武之人講究的不是逞武鬥狠,學武本就是為了強身健體,若有所成再去考慮鋤強扶弱、兼濟天下之事,武者當有仁心,亦當有……」
童子們皆莊肅著小臉,聽的入神,卻聽不知何處,有人「噗嗤」一笑。
「師兄不愧是師兄,方才說的與師傅當年教誨一模一樣。」
眾人循聲望去,卻見一人橫臥在高聳山石之上。
「小師弟!」林知非咬牙切齒道,「正明子師叔不是罰你在監院抄經書麼?你為何卻在此處?」
那人慵慵起身,幾個縱身便躍至林知非身側,眾人這才看清他的長相----只見此人穿著派內俗家弟子最常見的青色袍衫,不過此人雖長身玉立,然而面如冠玉、五官秀麗,甚至帶著幾分脂粉氣,與其說是派中弟子倒不如說更像是哪家的紈袴膏粱。
「早就抄完啦,」那少年踱步至林知非身後,笑眯眯道,「怎麼,師兄還要查驗麼?」
林知非氣結,「沈秋暝,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知悔師兄說了,裴欽宴連著數日都未回廂房就寢,你敢說那經書字字都是你自己手書?」
沈秋暝腆著臉,「師兄最疼我了,一定捨不得告訴正明子師叔,對不對?」
林知非頭痛地揮揮手,「快說來意,我這還要教徒弟呢。」
「師兄真厲害,這麼年輕就已經當別人的師傅了,」沈秋暝繼續道,「自入門以來,所有師兄弟里,師兄待我最好,我也最欽佩師兄了……」
「行了行了!」林知非長嘆一聲,「你來找我,無非便是禁足一事?此事我萬不可答應你。」
「為何?」沈秋暝有些納悶,須知他入派七年余來,林知非從未對他說過一個「不」字。
林知非嚴肅道,「無他,這是師傅親自下的令,在師傅與知妄師弟從武林盟會回來之前,你不可離開鶴鳴派。」
一聽到張知妄的名字,沈秋暝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怒道,「知非師兄你告訴我,是不是張知妄那小人又在師傅面前嚼舌根了?」
林知非無奈道,「秋暝師弟,知妄師弟不是那樣的人,你也別太……唉,算了,你們倆這筆糊塗帳我看是算不清了。這樣罷,下山是不太可能,但我可以去正明子師叔那求個情,讓你在派中行走自由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