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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4:47:53 作者: 竹下寺中一老翁
沈秋暝用袖子抹了把淚,胡亂點點頭,沈迆也不再說不下去,抱了抱他,便大步下山了。沈秋暝看著他身形越走越遠,拼盡全力對他大喊道,「師侄一路珍重,別忘了師叔啊!」說罷,便拉著裴欽宴蹦蹦跳跳地走了。
沈迆真氣不穩,一個踉蹌,再回頭時,哪裡還有沈秋暝的影子?他不無悵然地搖了搖頭,大笑一聲,長歌而去。
用完膳後,沈秋暝按吩咐尋掌門習武,卻發現掌門不在,等候他的卻是一陌生道人。
「掌門師兄正在閉關,便委我教你些本門的初淺功夫,」那道人比掌門年紀小些,猿臂長身,很是英武,「我是你師叔張照衡。」
原來這就是沈迆一直極為佩服的玄明子張照衡,此人俠肝義膽,素喜打抱不平,故而在江湖上極有聲望,掌門讓他來教沈秋暝,未免有大材小用之嫌。
沈秋暝拱手行禮,「玄明子師叔以一己之力剷除黑戶寨的義舉聞名江湖,師侄傾慕已久,今日能得師叔教誨,是師侄的福氣。」
「記住,」張照衡冷聲道,「文武之道,光靠小聰明,無一可成。既然入了我鶴鳴派,就得扎紮實實地學好功夫,懂了麼?」
沈秋暝稱是,張照衡伸手捏了捏他的肩骨,猛然一腿襲向他的下盤。
沈秋暝雖未習過武,僅憑直覺往前一跳,堪堪避過。
張照衡挑眉看他,卻未再試探,嘴裡只道,「有意思,你毫無根基,不如先扎半個時辰的馬步罷。」
沈秋暝心中叫苦,礙於淫威,只好委委屈屈地蹲著,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覺得兩腿酸痛,偷偷瞥一眼張照衡,後者正在打坐。
剛想趁後者不注意晃一晃腿,就聽張照衡淡淡道,「再加半個時辰。」
沈秋暝雙眼一黑,再不敢亂動。到了後來實在難捱,沈秋暝一邊眼神亂瞟,一邊心裡琢磨,這些武林高手的一身內力是從何而來,而又是為何,各門各派無論兵器心法如何差異,初涉武功者都得從馬步學起?為何不是輕功,又為何不是內功心法?
想著想著,沈秋暝雙目一亮,跟著張照衡胸口起伏的韻律調息。開始時氣息總有些紊亂,可一旦穩定下來,腦中便漸漸清明,再無雜念。感到雙腿不再笨重,沈秋暝滿意地笑笑,乾脆合上雙目,一邊扎馬步一邊調息。
張照衡不知何時已睜開眼睛,對著他微微一笑。
第5章 笑呼童子換爐香
過了三日有餘,沈秋暝才正式得唐照臨授業。授業之處卻不是在天柱峰,亦不是案山。童子將他帶去天柱山腳便告辭離去,而唐照臨本人卻不見蹤影。只見蒼翠松柏掩映下有一潭清泓,潭對面便是老君殿,中有石橋相連。
沈秋暝不知為何唐照臨要將他喚至此處,卻也不惱,只趴在石橋上數著游魚,自得其樂。
「可看出什麼來了?」唐照臨不知何時到了他的身後,他竟毫無察覺。
沈秋暝趕緊行禮,「師傅。」
唐照臨微微一笑,又問了遍,「你站了有一會兒了,可有發現?」
沈秋暝眼珠一轉,反問道,「師傅既有此問,又是想聽到什麼呢?」見唐照臨只是莞爾不語,不禁翻了個白眼,「方才那童子將我帶來時,我就在想,放著清淨的天柱峰不選,寬敞的案山不選,師傅將我帶來此處,必然有師傅的計較,多半是想考我一考。松柏石橋都是常見之物,並無甚稀奇。既然如此,那考題必在這潭水之中了。這潭水以石橋相隔,然而水深卻是不一,而深之水清,淺之水濁,師傅我說的可是對了?」
唐照臨撫須而笑,「照衡師弟說你早慧異常,果真不虛。」他廣袖飄飄,發須皆白,身影映在潭水之中,恍若謫仙。
「此景為鶴鳴一絕,而這池子名曰龍池。」見沈秋暝恨不得跳下去抓出一條龍來,唐照臨忍不住摸摸他的頭頂,「你看,彼處有一大穴連通雙澗,而至於為何水分清濁,卻至今無人參透。」
沈秋暝側過頭,「我家世居餘杭,幾個族叔族兄曾前往錢塘觀濤,他們回來對我說,潮有漲落,潮漲則水濁,潮落則水清,我想大概是一樣的道理吧。」
「哈哈,待你學成回鄉,倒是可去錢塘看看,」唐照臨若有所思,「禪機師叔曾踏浪高歌,迎潮舞劍,之後功力大進。」
沈秋暝卻對禪機道長興致缺缺,「這個問題,師傅是不是也問過其他師兄弟?」
唐照臨捏捏他的臉,「幸好你未入道門,『猷呵,其貴言也。』年紀小小,怎地如此多話。」
「那師傅多次試探,豈不是也犯了戒?」沈秋暝不依不饒,「出家人戒疑嘛,師傅你就告訴我吧,見賢而思齊,聽聽師兄弟的見地我好取長補短,萬一能有參悟呢?」
唐照臨哪裡知道他與張知妄的過節,又看他一派天真,便徐徐道來,「幾個你未見過的師兄按下不表,你那知非師兄自小老實木訥,站在這兒半天只目視前方,不曾東張西望,之後為師問他,也是口齒笨拙,但好歹也看出水深淺有異,清濁倒是不曾分辨出來。」
「那知妄師兄呢?」沈秋暝急急問道。
「你知妄師兄性情沉靜聰敏,又自幼長於鶴鳴,對這澗水想來是極為稔熟,」唐照臨說著拾階而上,向峰頂而去,「前段日子,我問他對龍池有何見地,他應道,『深澗清,淺澗濁』,與『日中則昃,月滿則虧』是一般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