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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4:19:34 作者: 浮瑾
    一晃眼這麼多年過來了。

    張玥看得很仔細,見時箋氣色好也就放心,又轉向宋淮禮。

    按照這裡的習俗,結婚要給彩禮,張玥夫婦是時箋的長輩,如同親父母,宋淮禮帶了不少東西過來,有滋補保健的名貴食材,花膠遼參鹿茸蟲草等,還有品相上好的茶葉。

    老婦人看到他的腿,什麼也沒問,熱切地迎著他和時箋到客廳里歇下,給他們倒茶喝。

    胡叔陪幾人聊天,張玥又去炒菜,沒過一刻鐘,就在廚房裡吆喝一聲:「老胡來端菜!」

    時箋跟在胡叔後面,幫忙張羅,阿明也熱情地拿碗筷盛飯,很快桌子上就擺滿了香噴噴的佳肴。

    大家圍坐在一起。張玥和時箋敘舊,胡叔開了一瓶酒。宋淮禮不能喝,阿明和私人醫生替他,一頓飯吃得暖意融融。

    飯後時箋陪宋淮禮出去,到她高中的學校里看一看。

    這裡和以前也不太一樣了,建築翻修,跑道換新,時箋的視線下意識去尋榕樹下的校園牆,看清之後鬆了一口氣。

    幸好還在。

    只是上面的海報早就已經更換了,成了校園十佳展示板,上面是一張張青春活力的笑臉。

    時箋看著那塊片刻,也沒能止住笑。

    宋淮禮問她:「怎麼了?」

    「沒什麼。」

    ——我就是在這裡找到你的。

    時箋雙手背後,繞到他跟前,揚唇甜甜地叫道:「宋叔叔。」

    「嗯?」他抬起下顎,深棕色的眸清雋好看。

    時箋彎下腰,習慣性地摟住他的脖頸,嘆息一聲:「我好喜歡你。」

    他們在冠幅廣展的榕樹下接了吻,風輕輕吹過,宋淮禮氣息溫熱,很低很低地回道:「我也是。」

    -

    時箋和宋淮禮在茂城待了將近一周,又到了德國神經專家過來治療的日子。幾人告別張玥夫婦,回到北京。

    通常治療的過程時箋是不敢看的。她不願見到他身上那些嶙峋的疤,所以一般都等在房間外,自己寫點東西。

    這回療程到一半,門內傳來動靜,是阿明的聲音,時箋心裡一下子提起來,沒忍住湊到門口,猶豫要不要敲門。

    「小姐!小姐!」

    門還沒打開,阿明的聲音就已經隔著木板蹦了出來:「——先生能夠站起來了!」

    嘩啦啦如潮水洶湧,時箋先是愕住,而後很快掩唇。裡頭開了門,她站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視線鎖定屋子裡的景象。

    宋淮禮藉助固定在地面的兩排橫槓,穩穩地站在原地。

    電流刺激下,他可以移動步伐,不過太久沒有做出這樣的動作,腿部肌肉尚且不太適應。

    時箋看著他一點點扶著橫欄往前走,雖然行動無比緩慢,但是一直沒有停下。

    潮意裹挾了她,時箋捂著嘴,一直一直看著他,直至淚眼模糊。

    今天只是試探性訓練,醫生讓宋淮禮不要操之過急。他沒有異議,安靜地重新坐下來休息。

    專家離開房間,時箋跑進去,緊張兮兮地伏在他膝邊:「你現在感覺怎麼樣?累嗎?不疼吧?」

    宋淮禮低斂著眼凝視她半晌,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溫柔道:「不疼。」

    時箋吸了吸鼻子,將臉貼在他的腿上,呢喃道:「那就好。」

    不規則的光線落在窗沿,時間靜靜流淌,這樣一個值得銘記的午後。

    他能夠走路了,不知為什麼,明明是件很值得高興的事情,時箋卻始終有種不安感。

    果然沒過多久靈驗。

    ——到了晚上,宋淮禮又開始無緣無故地發燒,就像是之前一樣,體溫高熱,意識模糊而昏沉。

    上次還能解釋說是受風涼,這回卻再沒有什麼別的理由,時箋終於察覺出不對勁,去問阿明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阿明答應了先生,一開始不肯說,眼看小姐要急哭了才不得不磕磕巴巴地道出實情。

    最激烈的治療方法,宋淮禮需要承受較常態時數倍的痛苦,才能達到今天這樣的效果。怪不得他能夠恢復得這麼快,時箋又氣又難過,也心疼得要命。

    宋淮禮躺在床上咳嗽,這時啞著嗓音,有些艱難地開口:「囡囡……不要怪阿明,是我自己的主意。」

    都這樣了還有空去管別人。時箋趴在床頭,紅著眼道:「你這個笨蛋。」

    「對不起。」宋淮禮低聲道歉。

    她能怎麼辦呢?

    時箋拿宋淮禮沒有任何辦法。

    她用冷水浸濕毛巾,一邊哭一邊替他擦拭臉頰、脖頸。指尖的溫度好像要燃燒起來,時箋褪去他的衣衫,為他擦身降溫。

    宋淮禮順從地閉上眼睛,重複說對不起。

    愛是折磨人的東西。他的卑微,他的自慚形愧,他零落一地的尊嚴都深深刺痛了她。

    時箋把毛巾放下,面對著他,一件件地脫掉了自己的衣服。

    ——現在他們是一樣的了。

    「宋淮禮。」時箋低身,緊緊抱住他,濕潤而滾燙的眼淚落在彼此頸間,「我們明天就去結婚。」

    -

    這天是個好日子。宜婚娶,天氣晴朗。

    宋淮禮在正午時退燒,精神恢復了許多。司機載兩人去離家最近的民政局。時箋精心打扮過,心情非常緊張。

    半途中接到老師打來的一個電話,說之前採訪的那個受害者聯繫她說有一些新消息要報告,她和師兄在外地趕不回來,要得很急,請時箋方便的話,下午代自己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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