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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7 04:19:34 作者: 浮瑾
    私人醫生匆匆忙忙半夜趕過來,也瞧不出除風涼外還有什麼別的原因。時箋見男人躺臥在床上,雙眸緊閉,額際冒汗,心裡也焦急如焚。

    宋淮禮知道是因為什麼,但他意識已有些昏沉,整個人好像被置於一座巨大的火爐之中。

    是新療法的副作用。

    他一直都沒有向她坦白。

    就是為了快一點,再快一些,能夠陪在她身邊。

    時箋拿浸過冷水的毛巾替宋淮禮擦臉,一隻手緊攥著他屈起的指節。

    高熱病人的體溫很燙,時箋滴在他枕邊的眼淚也是燙的。

    多麼想要替他承受這些,可她卻什麼也做不了。

    私人醫生看著時箋餵他吃了退燒藥,又運用一些物理方法為他降溫,補充水分,促進機體新陳代謝。為避免打擾宋淮禮休息,整個房間中只余時箋一人。

    她不忍地去摸他額頭,還是很熱。宋淮禮的面部呈現一種不正常的暈紅,時箋看向一旁拉緊的窗簾,定了定神,重新跑到衛浴中將毛巾用冷水打濕。

    黑暗中時箋一雙眼盛著淚,鼻尖通紅,眼底卻有淺光。

    她解開他領口第一顆扣子,低聲說:「我替你擦身。」

    宋淮禮咳了兩聲,低沉而喑啞。他指節動了下,抬臂摁住她的手,似有掙扎和無助——這些從來都是護工做的事情,宋淮禮每次都有意迴避她,因為不想讓她看到自己這麼狼狽和不體面的模樣。

    難得的一個晴夜,屋外很安靜。

    他寬大修長的手掌心裡有潮意,努力地扣緊她的手腕。

    「宋叔叔。」時箋埋在宋淮禮胸口,眼淚將周圍的空氣也渲染得濕潤,「我想為你做這樣的事,不要推開我。」

    「我很需要你的。」時箋一邊掉眼淚一邊呢喃。

    時箋總有辦法讓宋淮禮繳械投降。

    宋淮禮沒有辦法拒絕時箋提出的任何要求。

    他的手指緩緩鬆開,是默許,是順依,也是放棄抵抗。任由時箋將他被熱汗浸濕的衣服褪去,用冷毛巾為他擦拭退溫。

    布料聲窸窣間,兩個人都很生澀,他的身體在月光照拂下近乎完美,只是那些陳年舊創讓她看得心疼。

    光是胸口的手術疤痕就有好幾處,她幾乎都不敢去看他的背部。

    時箋的動作很緩慢,一邊擦一邊哭,到最尾,俯近顫抖著去親吻他的傷疤。

    宋淮禮的呼吸在一瞬間沉了下來,她能感覺到他的身軀在隱忍地起伏。

    眼淚滴下來,到處都是濕熱的潮意,幾乎要把兩人都灼傷,時箋的脊背低下去,用力地抱緊了他。

    他們像是兩株纏繞在一起的水草,不分你我,一同下沉墜落到海里。

    「我們會永遠在一起嗎?」時箋哭著問。

    「會。」宋淮禮呼吸間的熱氣噴撒在她耳畔,像是什麼濃烈到沸騰的東西燃燒起來,「我會帶你去看海。」

    「我們一輩子都不分開。」

    第26章 2019

    2019年晚秋, 宋淮禮養好身體。他們整裝待發開啟旅程,沿著K3線坐火車向目的地行進。

    熟悉的風景,車廂里親切的面孔, 時箋心情雀躍,愈發期待這趟旅行。

    旅行不只是純粹的欣賞美景, 更重要的是用心感受。

    感受生活的不同風味, 感受世界各個角落的溫度和美好。

    經過貝加爾湖畔聖石「薩滿岩」的時候, 時箋雙手合十, 虔誠地在心底許願。

    宋淮禮見她認真的神態, 不由得笑問:「囡囡許了什麼願望?」

    時箋眨了眨眼, 刻意賣了個關子:「秘密。」

    ——和初見時過生日許的願望一樣。這麼長的時間都沒有變過。

    她又想了想, 神秘道:「等實現了就告訴你。」

    宋淮禮笑:「好。」

    他們到餐車裡吃午飯。這裡富有鮮明的俄羅斯特色, 花紋繁複的暗紅色桌布, 復古考究的真皮沙發,還有規則鏤空的鐵藝雕飾。

    阿明什麼都做,體力活也幫忙,因此吃飯胃口最好,總是大快朵頤。

    宋淮禮慢條斯理, 吃相紳士優雅, 時箋則吃得最少, 細嚼慢咽, 沒一會兒就放下碗筷。

    宋淮禮看了她一會兒:「怎麼總是吃得這麼少?」

    時箋頓一下, 抬起眼睫。

    ——以前在茂城, 姑父姑媽給她的飯菜分量從來不夠, 她去張媽那裡蹭飯也不好意思要太多, 久而久之就養成吃飯半飽的習慣, 往後再多吃反而吃不下了。

    她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看著他, 明目張胆地撒嬌:「我這不是沒工作了嘛,就想給宋叔叔省點錢。」

    宋淮禮凝視她須臾,彎唇笑了。

    他嗓音溫和親昵,琥珀色的雙眸含笑注視著她:「我的錢拿來養一隻小豬崽還是綽綽有餘的。」

    時箋的耳朵驀地變紅,瞥見一旁假裝自己透明人的理療師和醫生,更覺赧然。

    她確實是屬豬沒錯,可是!怎麼能當著阿明他們的面這麼叫她啦!

    時箋恨不得把頭埋進飯碗裡,羞憤之餘又猛扒了幾口,還跑去櫃檯買了一瓶酸奶,晃晃悠悠喝到快要打嗝才重新回到座位。

    這時候閒雜人等都已經很識趣地離開了,只剩下宋淮禮依舊坐在原位等她。

    窗外西伯利亞的白樺林金黃色一片,他英俊出塵的側臉鐫刻其中,就像是一幅好看的油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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